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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活人身上直接砍下来的。”

    话虽然让人不寒而栗,但至少证明陈家小弟仍有生还的可能。

    陈秋宜在泪眼婆娑中认出来人,跌跌撞撞地膝行过去一把抱住叶斐然的腿,扯着嗓子道:“还请大人救救我阿弟,他还那么小,怎么受得住断手之痛,这会要了他的命的!”

    乔辞寒声问向身旁的家丁:“是何人将这盒子放在此处的?”

    家丁说没看到:“自从刘守臣住进驿所后,这里来来往往的人特别多,谁也没注意到这里什么时候多了个盒子。”

    “你们去查一查。”乔辞补充道,“将今日进出过驿所的人都查一遍。”

    家丁领命,正要退下,便听乔辞又道:“你再派人快马加鞭回一趟沂都,看看小郎君的车驾是否到达,即便他们真的失踪了,我也要知道他们是在哪里失踪的。”

    陈秋宜原本还哭得不能自已,听到“车驾”二字时,蓦地抬起头来。

    她一抹面上的泪痕,狠狠盯着乔辞,眸光烈烈。她想大声质问乔辞为何有那么多人护卫的车驾会出事,想问她为何出事的偏偏是她的弟弟。

    但是她发现自己谁都怨不得,毕竟说要为父伸冤的是她,说让阿弟跟着乔珩一道回沂都保命的也是她,甚至若是她没有执意要求小弟跟着乔家的马车走,乔珩兴许不会出事。这么说来,其实是她连累了乔辞。

    只是这个唯一的弟弟就是她的命,她什么都能失去,独独不能失去他。她做梦也想不到就是她所谓“保全”的手段,将弟弟直接送入了歹人的手中。如今他断了一只手,被关在她触碰不到的地方,是否会埋怨自己这个做姐姐的当时铁了心要将他送走?

    不管他恨不恨她,她都无法原谅自己。

    陈秋宜的手在地上狠狠一锤,凝着眼泪仰脸对乔辞道:“我亲手将弟弟拉扯大,他的手我不会认错,乔大人可以去查查乔小郎君是否平安到了,毕竟他此刻还没有任何消息,至于我阿弟……”她躬身伏地,向乔辞行了一个大礼,“还请两位大人派人帮忙寻找,我陈秋宜就是来世做牛马,也会偿还两位大人的恩情。”

    叶斐然上前将陈秋宜扶起,宽慰她道:“你不要多想,先回去好好休息,我们定然会帮你找回小弟的。”

    陈秋宜咬紧嘴唇凝视着叶斐然,最终用力点了点头。

    乔府家丁训练有素,再回来时,已然找到了往陈秋宜房门口放置盒子的吏卒。他是跟随刘清辉入景县的官兵之一,初进屋时,一双眼睛还敢四处乱飘,在扫到乔辞手边的乌木盒子时,眼神明显变了。

    乔辞将他的反应看在眼中,指着盒子淡淡问:“这个盒子你可认得?”

    吏卒初始还不愿意坦白,被家丁压着胳膊按在地上后,口中立马“哎呦哎呦”呼痛,回答道:“别压了,是我放的。”

    “这盒子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吏卒使劲扭了扭背,挣脱了家丁的手,回答道:“我今日出门,有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将盒子托付给我,让我一定要将它交到里面一位姓陈的姑娘手中。我当时没有多想,以为就是年轻男女间背着别人互通情谊的那点事儿,便将盒子放在了陈姑娘的房门口……”

    他说着,抬手抹了一把额间的汗水:“我以为自己是在促成别人的姻缘办好事,哪能想到结果竟然是这样子的。”

    叶斐然对他的说法持质疑的态度:“这盒子里血腥味重得很,你拿的时候就不觉得奇怪么?”

    吏卒的眼珠子滴溜溜转着:“盒子交给我时是密封着的,我什么味儿都没闻着。”

    叶斐然与乔辞交换了一下眼神,两人都没有发表意见。

    乔辞又问:“将盒子托付给你的人,长什么样子?”

    吏卒抬起头做出一副苦思冥想的神态,最终摇头道:“他一个幞头遮住了半张脸,我没看清他长什么样儿,只隐约记得他年纪不大,声音听起来也很年轻。”

    这个说法太含糊,跟什么都没说没什么区别。叶斐然问他:“这人是不是我们驿所中的人?”

    “肯定不是。”吏卒一口否认道,“我来这里也有几日时间了,驿所里面的人我都见过,若真是自己人,他有手有脚的,又不是进不来,我怎么可能帮他送东西。”

    就在这时,房间的门被人叩响,家丁前去将门拉开,便见到一直跟在刘清辉身边的那个通判立在房间门外。

    他没穿公服,配上一副尖嘴猴腮的模样,一点儿都没有为官当有的浩然正气。他进了门,先冲乔叶二人打拱作了一揖,道:“两位特使大人,我听说这里似乎出了事儿,而且还与我手下的人有关系,便过来看看。”

    木盒藏手这种事情太过耸人听闻,在乔辞与叶斐然还未回来之前,便已经闹得整个驿所沸沸扬扬了,他现在才过来,明显是来捞人的。

    乔辞斜睨他:“赵通判,你的人在我面前犯了事儿,你觉得该如何处置好?”

    赵博奇怪:“我虽不知细节,但是听说他也是受人蒙蔽,并非有意为之。况且木盒中的事情也不是他做的,乔大人难道真的要因为他帮人传递个信物,就治他的罪不成?”

    “有何不可?”乔辞寡淡着语调道,“刘守臣来到驿所之初,我便说过任何人出入驿所需得先向我与叶大人请示,他不仅罔顾我的命令,还将外面的东西擅自带了进来,难道不该罚?”

    乔辞身为特使,下的命令即便是官阶比她大一级的刘清辉,也要老老实实地遵守,更别提一个州衙门当差的小小吏卒了。

    赵博问她:“那乔大人打算怎么罚?”

    乔辞轻描淡写道:“这个简单,哪只手拿的盒子,便斩了哪只手。”

    她说话的口吻完全不像是在说笑,吏卒扬起头来看向赵博,一脸惊慌失措。

    赵博用眼神警告他莫要慌张,对乔辞道:“乔大人这是打算滥用私刑么?”

    “是又如何?”乔辞微哂,“你也知道,马车上除了陈家的人,还有我的幼弟。我此刻心里头不舒服,自然也不想让别人舒服。”她用手轻轻拂去袖口上的灰尘,“你的人自进来之后,全然不将我的命令放在心上,没出事时我碍于刘守臣的面子,不好多说,如今闹出了事情,犯事的人自然应当担起责任。你应该庆幸现在我想撒气的人不是你,而是他,否则你今天也别想活着出去。”

    赵博被她这副玩命的模样吓到了,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什么,乔辞已然转向吏卒:“哪只手碰过了这盒子?”

    她的语调含笑,说出来的话却格外渗人。吏卒被她吓得一个趔趄,转身就跌跌撞撞地往门外逃。

    一旁守着的乔府家丁见状伸腿绊了他一下,趁他跌倒在地爬不起来时,将他重新按住。

    吏卒面露惶恐之色,拼命地挣扎了几下,发现无法撼动家丁之后,转而看向赵博,大喊道:“赵通判,救我啊!”

    赵博急道:“乔大人,你若是这样胡来,别怪我将事情捅到上面去!”

    乔辞没有搭理他的话,对家丁下令道:“砍!”

    家丁应了一声,从腰间抽出长刀就要行刑,吏卒的眼死死盯着即将斩落的长刀,突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赵通判,你要救我啊,那个乌木盒子可是你……”

    他的话还未说完,赵博已然扑了上去,一把从乔府家丁的手中夺过了刀,指着乔辞面目狰狞道:“乔大人,你越线了!”

    叶斐然快步上前,在赵博还未反应过来之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卸了他的刀。

    “赵通判。”他的声音仿佛含着冰,寒入骨髓,“你让他将话说完。”

    吏卒已然被眼前的情形吓傻在了原地,直到众人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他身上,他依然喘着粗气,回不过神来。

    乔辞寻了一个杌子坐下,眯眼看他道:“接着你方才的话说啊,那个乌木盒子与赵通判有什么关系?”

    赵博的眼眸蓦地瞪大,口吻凌厉道:“你莫要胡说,否则我定然不会放过你!”

    吏卒的身板抖了抖,视线从赵博滑向叶斐然,最终落在乔辞的身上,动了动嘴唇,刚发出一个音来,便听到房门又一次被人从外面推开。

    这一次,进来的是刘清辉。

    见到来人,乔辞的唇线几不可见的一敛,而赵博一直僵直的背脊却松软了下来,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我在斜对面的房间里便听到了这里的动静,究竟发生什么了?”刘清辉面上挂着和善的笑意,在见到叶斐然手中的长刀之后,口中嘶了一声,连忙开口劝说,“叶大人这是怎么了,快将刀放下,我们一切都好说。”

    几近成功的一盘棋,被刘清辉的到来彻底打散了,叶斐然将手中的长刀递给家丁,便听到吏卒颤着嗓音道:“此事全都怪我,公然违背了乔大人的命令,并将身份未明之人的所托的物品带回驿所之内,我甘愿受罚。”

    乔辞轻叹一口气,神情疲惫靠向身旁的桌案,而一旁的刘清辉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原来是因为这件事。”他抚须笑了笑,“他会犯下此等错误,都怪我管教不力,还请乔大人卖我个面子,将他交与我惩处,我定会给乔大人一个满意的答复。”

    乔辞与叶斐然自始至终没能套出什么有用的证据,而吏卒的上官又发了话,确实没有再留着他的理由。乔辞连样子都懒得装了,只坐在杌子上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快些走。

    待屋内一群人散去之后,叶斐然阖了房门走到八仙桌前,轻轻一压乔辞的肩头:“你可还好?”

    叶斐然了解乔辞,她行事的手段虽然强势了些,但从来都是有分寸的,方才她的做法,说白了算是利用私刑逼供,着实不是她平日里的水准。

    所谓关心则乱,陈秋宜是此事的受害者,乔辞又何尝不是。事情发生在临结案的节骨眼上,行凶之人必然是冲着乔辞与叶斐然来的,他们连陈家小弟都绑了,更没有道理会放过乔珩,乔珩的处境,只怕比陈家小弟更加危险。

    乔辞用手遮住眼睛,轻道一声“我没事”,便维持着这个动作不变,再也没有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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