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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如今正是宴饮的时候,她却大张旗鼓地搜检、抓人,但凡一点响动,传到布政使及夫人的耳朵里,掀起什么样的风声来,那可是交代不了了。张昭华想来想去,此时不仅不能抓人,反而要将典仪所那几个人都召回来,张昭华便道:“去跟父亲身边的马公公和母亲那边的织云姑姑透一点话,雨夜里面,值守的人要倍加留心才是。”
她趿拉着鞋子站起来,一圈圈地在房里踱步,摩挲着肚子只低声道:“大意了,大意了……这人应该不会闯入大殿里面,且等雨停了……”
张昭华料想的不错,此时的李香韵不敢直闯大殿,不过她所在的位置也叫人想不到,是在存心殿两侧的歇房之中,而歇房里的人都在侍奉宴会,只有两个岁数不过十二三的小宫人守在这里,是预备着给贵人更衣的。
天上的雨点像筛豆子似的往下直掉,且看今日这天气,虽然存心殿距离歇房不过十几步路,但是也不应该会有人冒雨前来了。这俩小宫人虽然没见过李香韵,但是也并没有询问她,只是自顾自叽叽喳喳地聊着天。
而李香韵看着天地间无比宽大的水帘,心头也是迷蒙而又胆颤。雨落在对面屋顶的脊兽上,溅起一朵朵水花,像一层薄烟笼罩在屋顶上。雨水顺着房檐流下来,开始像断了线的珠子,渐渐地连成了一条线。地上的水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快,也引得她的心跳越来越快。
她从典仪所跑出来,听到燕王和世子在存心殿宴饮的消息,就一路跟随上菜的宫人,来到了歇房——她看着对面的大殿,知道自己想要见到的人距离她不过是这么近,而按照那个人告诉她的,只要能跑脱出来,见到世子,便能摆脱现在这个噩梦一般的境地了。
提起她在府中两个月的生活,李香韵不由得哆嗦了几下,每天天不亮就要学规矩、做针线,打络子,到了深夜才能休息。她身上有做不完的针线活,衣服长了、短了,肥了、瘦了,姑姑们非常地刁,整天整夜地拆、改、做。几个姑姑都非常严厉,做不好就要呵斥,若她一努嘴没明白她的意思,愣了一会神儿,回到房里头,哪儿管你在干什么,先抽一顿簟把子,李香韵就得笔管条直地将裙子掀起来等著挨抽。
两个月下来,她的小腿上,已经遍布又大又红的伤痕,她何时受过这样的苦?她满心憧憬地从园子里来了府里,哪里会想过等待她的竟然是这样地狱不如的生活呢?若说刚开始那些日子,还以为这些嬷嬷、姑姑是教她规矩,等规矩学好了就能服侍世子——那么半个月前从一个姑姑那里偷偷听到的话,就让她彻底醒悟。
当时她不过是夜里觉得寒凉,想要起身加一床被子,就听见隔壁房里两个姑姑对坐着说的话,说管教这丫头什么时候是个头,另一个姑姑就嗤笑道世子妃怕不是要一辈子将人拘在这里,总之不可能是让人服侍世子的,将来总要打发出去如此云云,她听了才知道,原来世子妃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将她配给世子,是欺哄了妈妈将她骗出来,搁在这个地方受折磨。
她一晚上没睡,窗户又敞开着,第二天果然着了凉,见她病得的确不轻,几个管教她的姑姑才算放了她休息去,而她躺在床上,浑浑噩噩了很久,知道自己一定不能坐以待毙,困死在这一个连门都出不去的地方。
她该怎么办呢,该怎么办呢?
这时候她终于想起妈妈一直叮嘱她的,若是有不能应对的事情,便要去寻一个人的帮助,当年这个人欠了金妈妈的一个情,同时还有一些把柄握在了金氏手上,所以当她按照那纸笺上写的方式,在典仪所的门上偷偷挂了一个倒立着的梅花络,虽然不过半日就被取下,但是这样的传信方式居然真的有了回应,没过几日,有个管事婆子找到了典仪所里,不知用的什么借口和她见了面,告诉她什么日子是府中宴饮、人手疏忽的时候,要她趁乱跑出来,自然会有人引她去寻世子,见了人之后当如何说,自然不用再提点。
李香韵到底也不是个傻的,她便是读了那么多书,从书里也知道当如何做了,想那汉朝的卫子夫入宫岁馀,也没有得到宠幸,甚至在武帝拣择宫人出宫的时候也被发放出去,然而卫子夫抓住这样的机会,见到武帝,一番涕泣哀诉之后,竟又得了宠爱,从此登上皇后的宝座,这不就是她最好的借鉴吗?
况且她的遭遇,的确是让人闻者心叹的,李香韵不信高炽看到她腿上的伤痕,还依然能无动于衷。到时候即使世子妃怀着身孕,世子暂且容忍,难道还没有秋后算账的一天?
她就这样等着宴饮结束的时候,等高炽从殿里出来,就是她改变命运的时机。
不多时,瓢泼的大雨中,果然有一个人影从殿中出来了,等人越发走近了,她也渐渐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