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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皇帝看着皇后低垂着的眼睑,脸上神色越来越难看:“宝娘,你就不能不要这样对我吗?你知道我一天天有多忙。好不容易抽出空来,你不是做这个,就是做那个,都不肯好好看我一眼。我是你的丈夫啊。”
子虚有些不能明白,怎么好好的,这位就发起火来。
再看皇后的反应。立刻就跪了下去。那动作真是纯熟无比。
“你一定要这样是不是?”皇帝额头的青筋都暴起来了。子虚觉得,先前觉得他长得像杜若,一定是自己眼花了。杜若就算气极了,也不会这样凶神恶煞。
“臣妾罪该万死,请皇上降罪。”皇后的态度是恭顺的,让人挑不出一点儿毛病。
皇帝看着跪在地上的妻子,一步一步的后退,一直退出敞亭。缓缓吩咐两旁的宫人:“皇后身体不好,不宜在外面久留。送皇后回宫。”
“谢皇上隆恩。”皇后娘娘不亢不卑的站起来,拉着子虚便走。
金碧辉煌的宫殿,雕梁画柱。院子里的山茶花开的正好,红粉一片。皇后的手很凉。但是,看着子虚的眼神却很慈祥。她屏退了所有的宫人,只留下子虚一个人。亲手给子虚沐浴,换上簇新的衣衫。给她梳起好看的发髻,带上一支精致的木簪。
“女儿啊。”她抚摸着子虚的脸,目中缓缓落下泪来:“这个世上,娘最不放心的就是你啊。如果娘走了,留下你一个人可怎么办?”
子虚下意识的伸手去擦她脸上的泪珠。那泪珠滚到她手心里,并不散开,而是像珍珠一样滚动。子虚望着那晶莹的泪珠,有些心里莫名难过起来。问道:“你为什么要走?”
皇后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蓉儿,你刚刚是不是说话了?”
子虚点头,她本来就能说话的好不好。
皇后一把将她搂在怀里,紧紧抱住:“我的蓉儿好了。我的蓉儿会说话了。老天爷,谢谢你。”
子虚摇头,这人真是高兴傻了。别说没有老天爷,就算有老天爷,世上那么多人,哪管得过来。
皇后又哭又笑,好不容易才平复下来。牵着子虚的手,嘱咐她以后好好跟驸马相处,嘱咐她要照顾好自己。那样子,真像一个放心不下孩子的母亲要出远门似得。
子虚不解,这位皇后娘娘这是闹哪出?放着好好的皇后不当,怎么一副看破红尘,要飘然远去的样子。
面对子虚的疑惑,皇后慢慢讲起了她和皇帝的往事。
这位皇后复姓耶律,单名鳐。原本是位北疆公主。和大兴所在的中原女子不同。北疆的女子自幼在马背上长大。弓马骑射,丝毫不输男儿。
那时候,大兴还是先帝临朝。先帝昏庸,奸臣当道。眼看连皇室宗祧都不保了。当今皇帝,那时候还是一个不值一名的皇子。被权臣谋害,迫不得已弃家国,避走北疆。
年轻的耶律鳐在一次狩猎中遇见了这为相貌出众的中原皇子。一见钟情。当夜就在草原上,天为盖,地为床,做了一对恩爱鸳鸯。
耶律鳐一直以为,这位中原皇子也是深爱着自己的。
直到她带兵东征西战,助他登上了那九五至尊的宝座后,她都不曾怀疑过他的这份真心。直到他登基半年之后,他大婚封后的消息传到北疆来。她在宝帐中接到那封邸报,她都不肯相信。
那是她的丈夫啊,她还怀着他们的孩子。她如今身在北疆,朝中怎会有人封后?
那时,所有人都说他背叛了她,唯有她不肯相信。
她一个人在北疆苦苦等待,期盼这自己的丈夫按照承诺来接自己和孩子。
一年又一年,她足足等了十个年头。她固守北疆不出。最盼望的是听到关于大兴的消息,最怕的也是听到关于大兴的消息。
那时候,她的女儿还是天真活泼的。会骑马,会读书,会绕着她的膝头叫‘阿妈’。
谁知她十年等待,等来的却是那人讨伐的军队。
没人能理解接到军报那一刻她的心情。天崩地裂,撕心沥血都不能形容她胸中的痛。要不是乳母舍身相互,她当时就把这个留着那人一半血脉的女儿斩于刀下。也就没有她后来的妥协和牵挂。
是的,为了女儿,她妥协了。答应归降。但条件是,杀了他的皇后。让他亲自率领满朝文武,迎她为后。
他或许是个好皇帝,但绝对不是个好丈夫,也不是个好父亲。
为了他的江山,他再一次毫不留恋的背叛了另一个和他结发同心的女人。连同那女人腹中没出事的孩子,一同送上了黄泉路。
他得到了江山稳固。她得到了名正言顺。本以为这下终于扬眉吐气,然而,除了这寂寞宫廷,就只剩下半生戎马留下的伤痛。
她不再是那个自欺欺人的年纪。谎言戳破,再也回不到当年少女时,义无反顾的心境。对于他的欺骗和背叛,她无法释怀。
她厌倦了。任凭一年又一年那些自愿或者不自愿进宫来的年轻女孩,用她们年轻。鲜活的生命把自己陪衬称一副失了颜色的画。高高的挂在皇后宝座上。
“蓉儿啊。”耶律鳐牵着女儿的手:“咱们回北疆好不好?阿妈想念咱们北疆的水,北疆的牛羊,北疆的风……”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倒在子虚的膝头,缓缓闭上了眼睛。就好像睡着了一般。
但是,子虚知道。她走了。回她日思夜念,辗转牵挂的北疆去了。顺着高大的宫门,穿过金碧辉煌的殿宇,头也不回的走了。
子虚抬手,手心里耶律鳐的眼泪滚圆如珠,晶莹透亮。就像少女那一片纯真的赤诚之心。
宇清平不知何时出现,在子虚的身后,隔着她的肩头向她的手心里望去:“很美,可惜不属于我。”
子虚把那滴眼泪收起来。看看伏在自己膝头的耶律鳐,轻轻将她平放到宽阔的大床上。盖上华美的绣龙凤纹锦被。回头问宇清平:“下一处,我们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