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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这次,是他自十七岁那年之后第一次到此。他与空音幼时时常在这伏龙山中玩耍,伏龙山通往大乘寺有一条绝密的蹊径,是空音当年告诉他的,因隐藏于山中较深之处,向来并无太多人发现。
他想他应当还记得。
凭着儿时的零星记忆,将模糊的碎片平凑起来,秦羽涅顺着山路而上,水面逐渐下降,山中景色未曾有极大的改变,看在眼中也还觉着十分熟悉。
若不是这汛期到来,洪水凶猛,这山中景色走来慢慢欣赏,不失为一桩美事。
他一路走来,没有瞧见什么匪寨,也未碰见土匪山贼,想来应是不在这条道上,至于那钱宴的阴谋诡计想是也没有施对地方。
那条蹊径旁有股清泉水,四季皆不断流,清澈流水之音在耳边汩汩作响,秦羽涅便知自己离这小道近了。
他缰绳一扬,不肖用脚踢它的马肚,雷霆就仿佛懂他心思一般,扬开双蹄便飞奔疾驰,也顾不得山路陡峭湿滑。
一个时辰之后,终于行至大乘寺外。
秦羽涅从不信佛,但他此时此刻却忽然觉着这大乘寺或许真是有神庇护,此处竟丝毫没有遭受洪灾之象,自远而望,佛门清净,一派祥和,有佛光跃顶,瑞气飘动。
大乘寺三字以纯金之色题于扁上,庄重端正,两道真言上书:万法唯心,下书:众生平等。
他就此跃下马背,自行在前行走,雷霆乖顺温和地跟在他的身后,也像是识得路般,不需牵引。
这寺门今日无人看守,秦羽涅转身看了看雷霆,见它依旧站在门外,便道了声,“去吧。”话音才落,雷霆便似天性释放般,四蹄一迈便向着山门外的绿地上肆意奔跑去了。
秦羽涅这才踏入寺中,寻着往日的道路,向大乘宝殿行去。
这朗朗青天,暮鼓晨钟,流云千丈,日光倾洒。苍翠松柏参天而立,林木幽深,曲径通禅,武僧苦练,宛若疾风扫落叶,梵语唱诵,好似天音在耳畔。
禅房寂静,楼阁藏经,寺中山泉潺潺,恍若隔绝尘世,了断红尘。
秦羽涅似感到整个人,一颗心皆沐浴在这佛光之下,久听禅语真言,颇有醍醐灌顶之顿悟。
看来大乘寺确不曾受这外界洪灾之影响,思及此处,他想百姓安置在此,他便觉着心中安稳了。
正当此时,突然见远处向他跑来一小和山,面容清秀,至他跟前时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想必施主便是慎王殿下了,请跟小僧来。”
秦羽涅还了礼,这小和尚识得自己,想必是奉了空音之命前来。
他跟在那小和尚身后行了一路,去向却并不是大雄宝殿,而是大乘寺的后山。
“空音方丈不在殿中?”他朝四周观望,确是去往后山的路没错。
“是,方丈已闭关两年,昨日笛将军带苍玄军来此,交予空智师叔一红缨枪穗,说是有急事务必请立即带予空音方丈,师叔便只能破例前去打扰。”他顿了顿,“没想到,方丈竟说明日苍玄慎王殿下会前往本寺,向小僧描绘了您的相貌,遣了小僧出来相迎。”
“原来如此。”一路无言,至后山普陀林,那小和尚便停下步子,转身对秦羽涅双手合十告诉秦羽涅,空音方丈在普陀林中相候,他不便进入,让秦羽涅独自前往。
秦羽涅向他道了声多谢,便只身前往,一路之上,幽篁渐生,唯一条石子小道通向明澈之所在,行至这小道尽头,可见莲池金光流霞动,脚下仙雾缥缈生。
只见一人身着绯色袈裟,坐卧在树下静思冥想,双目轻阖,与世无争,超脱凡尘之外。
秦羽涅轻缓了步子朝他走近,站定后,只听那人静无波澜之音传至耳边,“慎王殿下。”
“空音,数载不见,却不曾想你竟已做了大乘寺的主持方丈。”秦羽涅惊觉于时光犹如白驹过隙,苍狗浮云,当他们都不再是儿时的模样,不可常伴身边肆意欢笑玩耍时,他已成了策马疆场的王将,而他早已是四大皆空的佛陀。
“主持方丈不过尘世虚名而已,就如空音二字,也不过予人方便,终有一日不存于世。”空音双眸缓缓睁开,眼深处犹如心深处,平静如水,不起涟漪,“今日天还未亮笛琛将军便已带领苍玄军前往罗代江巡视疏通河道,殿下还不赶去汇合吗?”
“好在你还知晓我不是来此处顿悟红尘的。”秦羽涅恍惚觉着幼时那个与他作伴的小和尚已渐渐地被眼前这个看透人世因果得失的空音大师所取代,“博义水患严重,我至博义后,博义刺史向我禀告了许多有关此次水灾之事,我需亲自查证才来大乘寺向你询问。”
空音并未即刻回答,缓缓自树下起身,端着袈裟,回道:“殿下想问什么?贫僧必定知无不言。”
“此次受灾百姓可是安置在这大乘寺中?”
“确实安置在我大乘寺中,你可随我一道前去看看。”
秦羽涅点点头,便随着空音一道自林中从另一条路前往灾民安置之地。
“这些安置于此的灾民一日餐食从何处得来?”钱宴曾说,博义被洪灾袭击不多时他便立即开仓发粮,却不知这言语中有几分是真。
“回殿下,这些百姓一日三餐皆是由我大乘寺准备素斋清粥散与他们。”自今日出关,他才从弟子处听闻了近日来发生之事的详细经过。
秦羽涅早已对钱宴之言有所怀疑,在他府中见他衣食住行不像有半分受灾之影响,城中也并无安置地点,更别提看见什么派粮的登记领取之处。
现在一经证实,果不其然。
秦羽涅拉回思绪,却见眼前出现了一座高耸入云的塔楼,依靠三山而建,塔尖隐在云间,从外观看去与一般塔楼无异,不过塔身自上泛起的金光瑞气却让人倍感肃穆庄严。
“这是何处?往日怎不曾来过。”秦羽涅心中好奇有此一问,他自以为大乘寺中的角落都在幼时便被他跑了个遍,却从不曾见过此处。
“这是我寺禁地,我当上主持前也不曾来过。”这般说着,但空音的目光却并未朝那塔楼投去半分。
秦羽涅沉默下来,所谓禁地,难道这佛门清静之地也封存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行了一路,不多久,便到了大雄宝殿。
门外青鼎檀香缭绕,殿前宝鼎香火旺盛,翻斗迎风扬,雕龙柱耸立殿中,正中央便是供奉的释迦牟尼佛像。
殿后堂中,大乘寺的僧人正在为受难的灾民舀粥,派发煎饼和白面馒头,秦羽涅远远便瞧见一列又一列的灾民挨个排好,接受着施救。
“殿下不过去?”空音见秦羽涅只是立于较远之处观望,不禁出声询问。
“空音,多谢。”秦羽涅此言发自肺腑,他此刻能见到这些灾民并未流离在外,还能够喝上热粥,他这几日来最为忧心之事终是能够暂且放上一放,更为重要的是要查清此次因玄天令传言而挖山掘土,丝毫不顾他人死活的罪魁祸首究竟是谁,“我有更重要的事要问你。”
“殿下请讲。”空音一手立于胸前,颔首接到。
“关于玄天令。”秦羽涅轻启薄唇,神色间沉了一抹忧虑,眸子却一如既往的清冷。
闻言,空音抬首与他四目相对,眉头紧蹙,眼中尽是不可思议。
两人,相望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