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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夏从门外进来,手中端着托盘,托盘上放着茶壶和茶杯,看着十一娘笑,“姑娘醒了?”
十一娘淡淡一笑,“小姑快坐,我找研夏帮你倒杯水。”
话说完,才想起这本来就是十一娘的家,脸上的尴尬又多几分,双手揪着衣角,解释道,“我、我是来找三哥、三嫂的。”
夏芳菲触电般收回了手,转身,尴尬的朝十一娘笑,“十一娘,你来了,快坐……”
“小姑。”
夏芳菲正摸着八宝阁上一个精致的细腰花瓶,眼中满是羡慕。
十一娘把枕头抽出来放到小十二怀里,小心起了身,到外间。
十一娘睁开了眼,身子刚一动,小十二就偎了过来,粉嫩的脸颊泛着红晕,睡的很是香甜。
江氏视钱如命的功夫一点也不比乔老太太差,她们两个真不愧是最佳婆媳组合!只是可惜了四娘成为她们的牺牲品,下了聘,多半是不能反悔了吧?
接着,响起纷杂的脚步。
“乔麦是个傻子啊!把四娘嫁过去?她们都疯了吗?”罗氏气的破口大骂,“你在这儿,我去找你三哥。”
夏芳菲红着眼,抹泪,“娘和二嫂要把四娘嫁给乔麦,一直瞒着二哥,昨儿个媒人来下聘,今天二哥就没去上工,跟二嫂吵了一上午架,非要休了二嫂不可……”
“啥?”罗氏瞪大了眼,“咋回事?好好的为啥要休妻?”
“三嫂,你快和三哥回去看看吧,二哥要休了二嫂!”
忙完这些,已是七月初六,剩下两日,十一娘决定哪儿也不去,就在家陪父母,却不想刚吃过午饭,十一娘窝在罗氏内室正陪着小十二午睡,夏芳菲哭哭啼啼的跑了进来。
回到洋槐胡同,第一件事,就是写了信,飞鸽传书到江淮,让莫守谆密切小心莫家人。
宋泱被转移了视线,说起她喜欢江淮哪哪的糕点,哪哪的珠钗比较精致,哪哪的宝石色泽好,十一娘陪着聊了半个时辰,才起身告辞。
十一娘便笑着把话题岔开,说起过几日还要去江淮,她有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她到时候带了回来送给她。
她不过是一个内宅闺阁之女,平日接触不到这些东西,更何况,宋老爷子与宋颜也不愿她成为势力的商女,能告诉她这些,已经是很不错了。
宋泱想了想,道,“好像跟他合伙做生意的蛮多的,要说亲密……”宋泱蹙眉,敏思苦想半天,摇头,“都是商业场上的往来,说亲密跟每家关系都好,但说像我们家与你三姨夫家这样的合作关系,我就不清楚了。”
她压住心底的波动,正色问宋泱,“你可知苏家与哪些商家来往亲密?”
十一娘骇然发现,与苏少楠打交道这么久,她竟不知苏家背后站的是谁?!
宋家背后是文家,那苏家背后站的又是哪路人马?
苏家与宋家、莫家生意场上不过是点头之交,如今宋家想要脱离文家,与莫家联手,上位十八商行;那苏家……是不是也找了人?对十八商行的商会会长势在必得?!
十一娘心里就打了一个突,这几个月,她一直在忙,从京城一路赶回来,先是搬家,后去江淮,期间并没有见过苏少楠。
还在十一娘看她时重重点头。
又怕十一娘还不相信,发誓一般举了手,“我这可是从苏少楠那偷听来的消息,保准是真的!”
宋泱就瞪了十一娘一眼,“不是针对你三姨夫,是谁夺十八商行的位置,他们苏家就针对谁!”
十一娘微怔,却笑着看宋泱,“这事可不能乱说,你有什么证据说苏家要针对我三姨夫?”
宋泱就有些焦急,一把抓了十一娘的手,“你回去赶紧给你三姨夫写信,告诉他,苏家要对他下手,让他小心点儿!”
十一娘面上不显,摇了摇头,“不知道。”
十一娘讶然,这事她也是去江淮时才知道的,宋家一直把宋泱保护的很好,从来不让她接触生意场上的事,这消息她是从哪里听来的?
说着,似想起什么,眼珠子在室内室外逡巡一圈,往十一娘身边凑了凑,才压低了声音在十一娘耳边道,“我爹跟你家三姨夫合伙要拿下十八商行的事你知道吗?”
宋泱却没注意到十一娘的神情,嘟着嘴道,“苏少楠哪里不好了?不就是因为他们家一直压着我们家的生意吗?做生意不都是这样吗?不是东墙压倒西墙,就是西墙压倒东墙,哪有一直常胜的?”
苏少楠在别人眼中虽性格乖张,于宋泱来说却是日久生情的青梅竹马,但两个人,一个天真率直,一个却桀骜不驯,十一娘的眼眸闪了一闪。
“你喜欢苏少楠?”十一娘有几分讶然,又有几分了然。
宋泱被看到她来,很是高兴,拉着她就跑去了宋家花园中的小凉亭,跟十一娘抱怨着,“我娘问我想嫁什么样的人,我开玩笑说苏少楠那样的,我娘就恼了,把我关在屋里都一个月了,哪里都不准我去,要不是你来找我,我这会儿还在屋里关着!”
她算着时间去亲戚家都走了一圈,外公外婆家,大姨家、三姨家,连宋府也特意拿了从江淮带回来的东西去看了宋泱一趟。
这些,十一娘自然也不知情。
夫妻俩为此还特意背着姐妹几个人,偷偷去庙里为元娘和未出生的孩子点了两盏长明灯。
“元娘吉人自有天相,一定能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生下孩子!”
夏承和什么都不能说,只抱着妻子红着眼,默默陪着掉眼泪。
“自古生孩子就是娘的苦难日,元娘还是第一胎,她爹,我放心不下……”
却不知,罗氏在卧室抱着夏承和狠哭了几场。
十一娘哭笑不得,劝了一番才让罗氏打消让她带棉布去江淮的想法。
罗氏自入了七月,就有些焦躁不安,几次探十一娘的口风,问她何时启程去江淮。得知十一娘初十去江淮,又忙不迭的为十一娘准备东西,棉布带了两匹,说是,“江淮那边比咱们这热,棉布吸汗,穿着不容易起痱子……”
十一娘算了时间,决定七月初八出发去江淮,走陆路,快一些的话应该不用十日便能到江淮,赶上大姐的预产期。
接下来的小半月,木姑娘每日申时教二娘、三娘,酉时教八娘,上午或休息或在小花园里闲逛,倒是很快适应了洋槐胡同的生活。
辗转睡去,一夜无梦。
十一娘不得而知。
“每个人都有一些不愿向人提及的事,睡吧。”十一娘洗漱上床,想着月光下静美的女子说着今晚月亮很亮时的神情,轻叹一声,她是在向自己表明自己的态度,还是想借着自己的口向她哥哥说些什么?
研夏端水进屋,微蹙眉头,“姑娘,木姑娘这是……”
转身唤了小丫头离去。
一句话说一半,留一半,若他不能后面是什么,她只淡淡一笑,“十一姑娘早些歇息吧。”
木姑娘抿了抿唇,‘目光’移开‘看’向窗外,“今晚的月亮很亮吧?”看着月亮,说着月亮,十一娘却觉得她在说别的事情,她站起身,笑的静美,“我这次会听我大哥的话,在这里等我大哥来接我回家,若他不能……”
十一娘点头,片刻后反应过来她并不能看到自己点头,便出声道,“你大哥确实在信中这么说。”又道,“木姑娘问及可是有所打算?”
木姑娘已继续道,“不瞒十一姑娘,我大哥得了密信,去了边关,自古战场生死听天命,如当年我非要入云织坊大哥劝不住我一样,我也劝不住他!”她语气中有几分悲凉,几分怆然,‘看’十一娘,“大哥走时把我送去闲云阁,曾与我说他若能回来就带我回家,若不能回来,就把我的后半生交于姑娘,可有此事?”
倒让十一娘有些讶然。
一片坦然之色,寻着十一娘的声音‘看’过去。
木姑娘唇边就漾开一抹笑,接了茶,“多谢十一姑娘,我还真怕教不了两位姑娘,到时无家可归。”
十一娘亲手倒了一杯茶递过去,“木姑娘好手艺,我两个姐姐都很喜欢木姑娘的绣艺。”
眉眼间有几分淡漠,亦有几分浅浅的紧张,双手交握在宽袖之下。
用过晚饭,木姑娘寻到十一娘房里,开门见山,“我的绣艺可能教几位姑娘?”
二娘、三娘附和点头。
由衷赞叹,“木姑娘果然是好手艺!”
十一娘打心底佩服有这种手艺的人。
寒梅花色次第,花瓣到花蕊,阴影到明亮,色彩全部重新搭配过,三娘觉得怎么都绣不好的水墨枝丫颜色从浓到淡近白到无,不仔细去看,几乎看不到丝线的痕迹,犹若真的泼墨而上一般。
此刻,再去看那帕子上的水墨画。
回来后,三娘也觉得好看,就当了花样子绣在了帕子上,绣水墨枝丫时总觉得色泽不好,她当时已觉得很好。
十一娘探了头去瞧,那帕子上的水墨画是她有一日拿了枝红梅去薛烨院子,他兴起画的,她觉着好看就问他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