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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枕黄梁梦,半世浮生,几人能懂。
曲沁从噩梦中惊醒,眼前一片昏暗,意识浑浑噩噩的,半梦半醒间,总能看到守在床前容貌稚嫩的妹妹,那双清澈的水眸里溢满了浓浓的担忧,拿着帕子为她擦汗,偶尔会唠叨着让她快快好。
她几乎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镜,仰或只是阎王殿里的前生镜里的一幕。
这种情况她不知道过了多久,意识才真正地清醒。
可是清醒过后,看到床前照顾她的妹妹,仍然是少女时期面容稚嫩的模样,明明她死前,妹妹已经双十年华,已为人妇,在嫁入镇国公府后,慢慢地被生活磨砺变成一个合格的世子夫人,成熟而稳重,岁月赋予了她特有的韵味,却不像现在这样稚嫩单纯。
“姐姐,你醒了么?”
妹妹给她擦汗,倒水喂她,模样柔弱可亲,一双眼睛盈盈似清泉,清澈明亮。
她浑浑噩噩地看着,纵使已经清醒了,仍是分不清现实和梦镜。她明明已经死了,死亡那一刻的感觉太过清晰,就算请了名满天下的明方大师亲自为她救治,也断无生机。莫不是只有死了,才能看到年少时的妹妹?
十岁出头的小姑娘,可爱柔丽,让她甜进心坎里,又忍不住想哭。
哭泣哀悼岁月变迁后,他们所遗失的那些美好的东西,再无可追忆。
浑浑噩噩地躺了很久,直到真正地清醒后,她才确认了一个事实:她死了,然后又活了!却不知怎么地,时光溯回到了她十五岁那年,那时候的妹妹才十二岁,继母季氏仍是那般柔弱爱哭,弟弟也还在,他们一家人没有分离,住在常州府的曲家老宅里……
“阿潋,我好像做了一个梦,那是一个很长的梦……”她梦呓一般地说着。
然而,她清楚地知道,其实那不是梦,那是她的前世,前世的弟弟早夭,她被人陷害,以最屈辱的方式嫁进五皇子府,妹妹经历重重磨难,嫁入镇国公府,外家平阳侯府最后落得个抄家灭族的下场。
幸好,一切都还没有发生。
当在祝家看到同样年少稚嫩的妹夫——纪凛时,曲沁面上不由露出微笑。
看到他真好,特别是在进京的船上,发现这个还未变得如未来那般成熟狡猾的少年不着痕迹地接近讨好妹妹曲潋时,曲沁觉得,这辈子无论如何,都会比上辈子更好了。
直到妹妹定亲,在外祖父的寿辰上破坏了那几位皇子的好事,曲沁依然觉得,人生虽然略有不足,却总会在某一方面补尝,纵使后来与镇安府余家宗子余长昊的亲事不成,她依然没有感觉到太难过。
她原以为,等到京城事了,妹妹出阁平安生产,一切尘埃落定后,她这一辈子便在乡野间自由自在地终老,走上一条和上辈子完全不同的路。
却未曾想到,那个男人会以这样强势的方式,来到她面前,娶她过门。
****
曲沁依然记得上辈子对那个男人的初次印象:名满天下的得道高僧!即便他年轻俊朗得过份,虽然飘逸出尘,却又添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被五皇子强制送去别庄养病时,她虽然大多数时候陷于昏睡中,却在半梦半醒间听到了明方大师和妹夫纪凛的对话。
明方大师是纪凛托关系请过来给她续命的,不用想也知道,纪凛会对她这个无用的弃子如此尽心尽力,也是看在妹妹的面子上。她的妹妹阿潋,从来都是个外柔内刚之人,只要她想要做的事,就定能做到,非因她柔弱的外表而小瞧于她。
虽然作为姐姐的她,总会忍不住被她纤弱娇怯的容貌所蒙蔽,进而为她心软。
他们当时以为她昏迷无意识,方才会如此针锋相对,将话题隐晦地挑明。却不知道她自从成了五皇子妃后,为了在五皇子府的后院获得一席之地,无论何时何刻,都不会允许自己松懈,纵使身体不好,依然努力地维持一丝清醒,方让她听到了他们间的对话。
只是当时她就要死了,纵使听到了,她也未放到心上。
却不想,重活一世,她会和那个男人纠缠在一起,病榻前他们的对话,成了她推测前世她死后的身后事的根据。
这辈子,她对那个男人的印象:一个不像和尚的和尚,一个并不尊重生命的和尚。
在常州府里,他们还未进京,她难得出门一趟,却不想在一间私人的药堂里,会看到他杀人的一幕,那一刻,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后来之所以没有吭声,是因为她认出他的身份。
那时候,她以为他是明方大师,一个慈悲为怀的出家人——虽然此时他所做之事并不是出家人该做的。
看到她时,他的神色十分惊讶,特别是发现她面对凶杀现场,竟然还能面色平静坦然以对时,他的神色多了几分探究。曲沁念及上辈子他的续命之恩,不欲与他多接触,终是避开了。
曲沁再次见他,是在京城的岐云山下,这次轮到他受伤了。
想到上辈子的救命之恩,她难得一次地违背女子庭训,悄悄地给他送药,关心他的伤势,得知他无碍后,方才将这件事情放下。
想来是因为上辈子这人为她续了一年的命,所以这辈子她注定要还他的。
在京城的那几年,她频频遇到他,每次都是以那样的巧合遇见,直到彼此印象深刻,更让她心里产生一种微妙的不安感。特别是当发现他看她的眼神渐渐地变了,不再清澈明亮,多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时,曲沁觉得,他们不能再如此见面了。
她素来是个聪敏达慧之人,心细如发,很多旁人没有想到的事情,她也想到了。
这个世界上,巧合多了,就不是巧合了。
她突然明白了这个道理时,便决定抽身离开。
那时候,她正计划着未来将要走的路,利用所知的一切,想要取得外祖母的同意,让她回常州府,将终身大事一拖再拖,便没心思再理会他。
他们有半年未见。
再相见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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