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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的夏夜很凉,浓浓雾气笼于天地,将他的周身染上一层薄薄的水湿,尤其头发上、眉上、睫毛上特别明显,他垂目,长睫上的雾湿落于眼睑,像极了人的眼泪。
钟声寂,他默然转身,走进苍茫夜色中。
**
卞惊寒和厉竹来到龙翔宫的时候,秦羌一人正站在龙翔宫外面的台阶上,微微扬着脸,迎面吹着夜风,衣袂飞扬,猎猎作响。
似是沉浸在什么心事中,连他们两个走过来都没发现,还是他们一直拾阶而上,来到他近前,他才意识过来。
“你们怎么又回来了?”
卞惊寒没做声,厉竹开了口:“你不是问我娘,眼睛能不能医吗?我现在就来给你医眼睛。”
秦羌怔了怔,有些意外。
这个时候?
厉竹看了看龙翔宫的门口:“进去吧。”
秦羌的视线落在她手上拿的一个小布包上,心中疑惑:“你如何医?”
“方才在宫门口,遇到一条狗,我见那狗的眼睛特别明亮有神,便让陛下帮忙一起,取了那只狗眼。”
厉竹一边说,一边拾步往上走。
狗眼?
秦羌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住。
所以,言下之意,要将那只狗眼换给他?
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嘴角的抽搐,他转眸看向卞惊寒。
卞惊寒扬扬眉尖,一副煞有介事的模样,也抬步经过他的身边往上走。
大概是见他还站在那里缓不过来,卞惊寒又转身下了台阶,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这种时候,别说是狗眼,就是鸡眼、鸭眼,殿下也应该欣然接受才对。”
末了,又微微倾身,凑到他的耳边,低声道:“这对殿下来说,可是难得的机会。”
秦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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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进了龙翔宫
皇帝的尸身停在内殿,宫人们忙忙碌碌准备各种祭祀之物,他们便去了偏殿。
厉竹示意秦羌躺到偏殿的矮榻上去。
秦羌自是什么都没说,依言照办。
当然,他会如此配合,并不是真的因为卞惊寒那话,而是因为,信任。
他了解厉竹,尤其是已然恢复记忆的厉竹,说什么狗眼,那也不过是过过嘴瘾,说些骂他的话罢了。
其实,静心一想,是谁的眼睛,他大概已经猜到了。
常姜的,对么。
虽然,他并不在意这只眼,既然已被常姜骗去,他也没有想过要讨回来,就当他将其给了八岁之前的她。
可,既然这个女人替他拿了回来,他自是欣然。
欣然的原因并非自己的眼终于可以治了,而仅仅是因为,是这个女人去拿的,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像是她在保护他、替他讨回了公道一般,这一点让他很受用。
甚至很好地治愈了他心里的悲伤。
刚刚内务府将今夜宫宴时负责给他和常姜斟酒布菜的两个宫女带了前来,他一番威逼利诱,对方又见他父皇已死,一番权衡之下都承认了自己做的事。
通过两个宫女说的,他越发肯定了自己的那个猜测,他父皇就是意在杀他和常姜,只是不知被谁调了包。
虽然他很庆幸,不知是谁暗中救了他的命,但是,死的人终究是他的父亲,他们父子二人最终还是落了个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下场,他很悲伤。
好在这个女人很好地慰藉了她。
“你们二位都是神医,应该不需要朕帮什么忙。”卞惊寒径直走到一软椅边撩袍坐下,一副闲适之姿。
“我这不叫神医,真正的神医是,不需要任何人帮忙,自己能取了自己的眼,送给别人。”厉竹接得也快。
卞惊寒还未反应过来,秦羌躺在那里就被自己呛了,“咳咳”咳嗽了起来。
“陛下能想象那个场景吗?”厉竹一边拆手里的那个布包,一边问卞惊寒。
卞惊寒当即就嗅到了几许醋意和几分微妙,自是也当即就明白了过来。
扬扬眉,很不厚道地回道:“想象不出。”
厉竹也随后接了一句:“我也想象不出,因为我做不到。”
秦羌真是有口难言,只能无言以对。
厉竹将烛火移到矮榻近旁,示意秦羌:“将眼睛上缠的绷带解下来。”
“绷带是在脑后打的结,我不方便解。”秦羌躺着未动。
言下之意,要厉竹替他解。
厉竹又岂会让他如愿,轻嗤:“我有没有听错,一个都能给自己眼睛手术的人,说解不了脑后的结?难道当初这个结是我替殿下打的不成?”
秦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