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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香以为我害羞,捂着嘴偷笑,“没什么,没什么。”
昨夜整宿都无法入睡,好容易在天微微亮的时候,才有了些许睡意。一觉起来,睡得我腰酸背痛,我挠了挠凌乱的头发,一脸迷糊地问道,“现在是几点?”
“快十二点了,傅少问你是回畅春园,还是就在这儿用餐。”
我这才回想起来,原来我昨夜住的是酒店。“他在干什么?”我也不喊名字,只用代词称呼,反正丁香又不是不明白我指的是谁。
“傅少本想今日带你出去玩的,可见你还睡着,就和法国领事长一齐去打高尔夫球了。你看看你,一觉错过了多少事。”
原来傅绍清走了?我“切”了一声,“我才不要和他出去呢。”
忽然一个灵光乍现,原本死气沉沉一双眼,终于闪烁过几抹晶莹的光芒,我拉着丁香的手,“咱们急着回去做什么,不如将纪亚宁那两张戏票用了吧。”
“啊?”丁香诧异地望了望我,“现在吗?可是戏票留在畅春园里头了,谁晓得你今天心血来潮,并没有人带过来。”
我失望地撇了撇嘴,“那不如就去街上逛逛吧。”
洗漱一番,酒店的服务员送来还未开封的新衣服,我寻思着还不如穿自己的衣服,反正又不出席什么重要的场合,也不穿给谁看,只是和丁香去燕京城内逛一逛,理应是穿得舒适最重要。
我俩只往城东边去,城西鱼龙混杂,聚集好几窝的街头混混和戏班子,丁香从那里脱身,而我自然也不会带她再去那种地方。相较而言,城东便是高楼林立,基本上都是高知分子,几步就是一个书屋,道路干净,绿荫环绕,环境也显得高雅许多。
我和丁香手挽手,喜笑颜开地走在洁净的柏油马路上,纷纷感叹东城的繁华富庶,真真是令人心生艳羡,直到我们遇到那个疯疯癫癫,在世贸百货顶楼嚷嚷着要跳楼的女子。
我本不晓得有人要跳楼,只看见百货楼下熙熙攘攘围着好多看热闹的人,又听见不知从哪儿儿传来幽幽怨怨的低吟声,还以为是有谁在唱评弹。可见状不对,因为围观群众不是神色担忧,对着上空指指点点,就是捂着嘴偷笑,看戏不嫌事大,一副两袖旁观的样子。
我这才抬头望去,只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时不时仰天大笑,时不时又“嘤咛”一声,嚎啕大哭,又哭又笑,一来二去,我竟不知道她到底是太开心所以哭了,还是太难过所以笑了。
我拉住一个看客问道,“她是怎么了?”
“看不出来吗?被男人甩了,正寻死觅活呢。”那人笑嘻嘻地嗑着瓜子,一点没当会事。
丁香同我一样,对眼前的景象目瞪口呆,此前从未见过,当真是开了眼界。
然后,楼顶上便是撕心裂肺地传来一句,“去他妈的爱情不爱情的,我爱你妈卖批!!”
我对这中气十足,振聋发聩的声音由衷感叹一句,“女中豪杰,女中豪杰。”
丁香扯了扯我,“什么女中豪杰,人家要闹跳楼,你还在一边说风凉话。”
我发誓,我没有,好吧,我知道我好像放错了重点,但我委实被那女子雄壮的嗓音给吓了一跳。底下围观的人窃窃私语,也有热心的人,终于站出来说了一句,“姑娘,你有什么事情,先下来再说,爹娘养你这样大不容易,你若为个男人死了,他们该多伤心。”
“谁他妈说我要为那个贱男人去死了?”那女子毫不客气地回了一句,于是那热心肠的路人顿时窘了脸,还引来了阵阵嘲笑。
我摇了摇头,对着丁香道,“我就说,这样胆魄的女子,怎么可能会想着跳楼。”
别人本是好心,可她却当成了驴肝肺,嘴里句句带脏,既泼辣,又不礼貌,一看就是个脾气极差的人。我心里想着,估摸他男人抛弃他些许是因为性格不合?一直被她压迫?
“狗男女。”她恶狠狠地啐了一句,又对着底下的人挥了挥手,“我今天找到他了,然后你们猜,我看见了什么?她说她爱上了别人,要和我分手,去他妈的,把我当什么了,我一气之下,把他钱包偷了,现在就霍霍干净,你们爱要不要。”
话音刚落,楼顶上便铺天盖地地洒下白花花的大银票,以及噼里啪啦的大银元,引起一浪又一浪的哄闹,事态扩大,不仅原本围在底下看戏的人争先恐后地抢着,连带着三条马路范围内的各种路人,纷纷为之驻足,然后当机立断,加入了哄抢之中。
我震惊失色,天底下居然还有这种事。
丁香亦震惊失色,她极为痛心地看着那女子,感叹一句,“想必是伤得狠极了,那个男人忒不是东西。这女生,真是太傻了。”
我极为痛心地看着一地的白银大洋,“这钱自己留着用不好吗,这女生,真是太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