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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位主子进了咸福门,才敢移步回景仁宫。
可在转身之际,玹玗蓦然看到篱萱的侧面,竟觉得有几分熟悉,便凝思想着究竟是在何处见过。
顺着玹玗的视线望去,银杏并没看出什么问题,于是轻声问道:“看什么呢?”
“没什么。”玹玗淡淡一笑,以前也和霂颻走动过几次,见过篱萱也不足为奇,但转眼看向银杏,却又编了谎,笑道:“熹妃娘娘和齐妃娘娘,似和非和的,让人看不透。”
银杏也再猜曼君和玹玗之间有没有什么关联,略微犹豫了片刻,见此处并非说话的地方,便只笑道:“这事以后再对你说,不过齐妃若有什么吩咐,你可别瞒着熹妃娘娘。”
“银杏姑姑不用忧心,额娘教过我,跟了主子就必须要守着一个‘忠’字。”玹玗柔顺地点了点头。
“是呢,有赫哲姑姑教导,你岂会不熟悉宫规。”银杏莞尔一笑,轻捏了捏玹玗的脸蛋,笑问道:“你明知独自在宫中行走有违宫规,还肯往钟粹宫去,是故意的吧?”
“什么都瞒不过银杏姑姑。”玹玗略一低头,掩饰眸中的寒光。“她们摆明是设计我,就算我不想出来都难,还不如将计就计,就如姑姑所想,齐妃娘娘确实会保我。”
“哦?”没想到玹玗会如此坦白,倒让银杏有些诧异。“那你是什么心思?”
“姑姑应该知道这银锁的来历。”玹玗掏出胸前挂着的银锁,抬眸看向银杏,柔声说道:“在狱中和额娘分开之前,她嘱咐过我,说银锁的主人心慈仁善,若有幸得其眷顾收留,必得有如葵藿。”
葵藿倾太阳,物性固难夺。
她这话说得隐晦,葵藿倾阳固然暗示忠心,但也得对方是阳光而非阴雨。且她知道银杏读书不多,未必能懂葵藿之意,此举乃是多重试探。
如果银杏对谷儿的感恩更多,那不管她懂与不懂,回复熹妃的都会是“忠心”二字。
若是心有衡量,就会先去找李贵宝询问,这样玹玗也就可以知道李贵宝是何种想法,证明曼君对他的不放心是有理的。
而最后,就看看银杏的选择,若知玹玗这话暗藏别意,是会回明毓媞,忠诚护住;还是会隐瞒于心,只顾找到替死鬼,好抽身离去。
回到景仁宫后,莺儿居然还准备了另一出陷害玹玗的戏码,只是手法更幼稚。
临出去前,玹玗是在涴秀的房中擦地,但她分明倒掉了脏水,将木盆放回了小厨房。
可现在,涴秀最爱的蒙古绣毯上被脏水所污,莺儿硬说是她出门时不小心踢翻了水盆,还拖了秋荭和秋荷作证。
“银杏姑姑,我们三个都是证人。”莺儿说得义正辞严,又因设计玹玗不成,但听闻齐妃有心相互,于是编谎诬陷道:“而且她不是什么好东西,刚才一听说秋荭、秋荷要送账册过钟粹宫,丢下手上的工夫就抢着说她去,暗地里是什么心思,咱们都清楚。”
银杏不动声色,转头向玹玗问道:“她们可有诬陷你?”
“陨雹飞霜。”玹玗淡淡吐出四个字,也不急着为自己辩白。
“什么意思啊?”莺儿虽然识得几个字,却没读过书,不明白玹玗的思意,只能求助地望向门外的秋菱。
微微一摇头,秋菱转身走远了几步。
秋菱的家世比秋华和秋月都更显赫些,父亲现为顺天府知府身边的刑名师爷,算半个官宦小姐,所以自幼读书,为人清高自持。虽与莺儿她们同房,却不与她们为伍,只是冷眼看着,不让自己卷入是非之中。
“邹衍无罪,见拘于燕,当夏五月,仰天而叹,天为陨霜。”玹玗蔑视一笑,说了出处,却不解释其意,更拐弯抹角地骂了一句:“夫社,束木而涂之,鼠因而托焉,薰之则恐烧其木,灌之则恐败其涂。此鼠所以不可得杀者,以社故也。”
正在采剪院中菊花的秋菱,听了此话不由得发笑,在心中暗忖道:城狐社鼠,好厉害的小丫头,骂人居然是用《晏子春秋》里的句子,倒也把景仁宫的情势说得贴切,还不带脏字。
毓媞要银杏惩罚莺儿她们,之前她还怕轻重有失,可有了毯子上的污渍,事情反而好办了。轻叹一声后,对莺儿她们吩咐道:“行了,你们三个各自打一盆水,到门外等着。”
三人不知银杏的用意,只能听话照办,不多时就端着水盆回来了。
见银杏神色凌然,莺儿心觉不妙,便试探地问道:“银杏姑姑,这是要做什么啊?”
“放下,然后你们三个,都跪到水盆上去。”银杏冷声下了命令,“今日只轻罚一个时辰,若还有下次,可就要板子上身了。”
宫里罚跪的花样很多,尤其是跪水盆,比跪瓦片还辛苦。端正的跪在盆沿上,就是小腿再疼也不能晃动,若人倒水覆,就要再从头跪起。
莺儿愕然抬头,不解何故,怎么不是惩罚玹玗,竟是针对她们三人。家生奴才的脾气顿时上来,仗着母亲在府中是老夫人面前得脸的红人,高声质问道:“银杏姑姑,就算你有心偏袒那个贱婢,也得讲道理,她做错了事情,怎的要我们受罚?若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我们就找娘娘分辨去!”
背对她们的秋菱,嘴角翘起一丝嘲讽,在心中窃笑道:蠢材,没点仔细的心思还想陷害人,弄出这么明显的破绽,竟浑然不知。如今又出言得罪银杏,以后的日子是不会好过,指不定哪天死在玹玗手上,连个帮你们说话的人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