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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脚下盖座楼,用琴煮鹤吃,赏花饮茶,树下喝酒聊天,多文雅呀。”
韩辛仪忍不住放声大笑,笑得揉着肚子喘气:“笑死我了,笑死我了,你太好玩了。”
胡克利瞪着眼睛看她:“你笑什么?我说错了吗?”
韩辛仪说:“这是宋朝一个叫胡仔的人在他的书《苕溪渔隐丛篆集》中引用《西清诗话》的文章,说是唐朝李商隐写了一本叫《义山杂纂》的书,里面记载的都是他的所见所闻所想。其中有一条说的是大煞风景的事情,就是你说的这几种,用清冽的泉水洗臭脚;在漂亮的花丛下面晒内裤;在山的背面盖房子;把琴劈了当柴火煮仙鹤吃;赏花时没有酒,只能喝茶,既闻不到花香,也品不到茶味;在清静幽雅的松林里漫步,忽然官老爷前呼后拥呼喝而过。你说说,这些事哪件文雅?想想都让人扫兴。”
胡克利的脸腾地红了,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还是你有文化,我是大老粗……辛仪,咱们还是带着队伍回卧虎山吧,我给你当跟班都行,打仗时我冲在前面,你在后面指挥,不打仗了,你就教我学文化吧。”
韩辛仪摇了摇头,很认真地说:“我却觉得热血团蛮好的,是正规军,高昌和谢让其实也不错,没有那些当官的臭毛病,我看他们顺眼。再说了,咱在热血团,人多力量大,能好好地给鬼子干仗。要是回卧虎山,就咱们这百十号人,也只能偷鸡摸狗小敲小闹地打鬼子,不过瘾。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在这里呆着吧,高昌和谢让其实已经待你不薄了,你自己也不要总把自己当土匪,有些坏毛病也该改改了。就像你抢镇公所那些职员的手表戒指啥的,那是一个军人干的事儿吗?”
胡克利把脖子硬了硬,说:“我还不是想着弄块好表好戒指好项链给你嘛。”
韩辛仪愣了一下,直直地看着他,脸突然红了一下,狠狠地朝他呸了一下:“我才不要你的东西呢,哼。”
说完,急急地转身就走,胡克利急得大声地叫:“韩老大,韩老大,你干吗要走呢?我说的可都是实话!”
韩辛仪好像没有听见一样,脚步愈来愈快,眼中已经是泪花闪闪。
日军一个中队又开进了大元镇。樱井兆太郎的挺身队也随即跟来,他发誓要剿灭热血团,为女儿樱井里沙报仇。当热血团得知樱井兆太郎驻在了大元镇时,也磨刀霍霍,准备攻打大元镇。谢让想起樱井兆太郎当年在北平的嚣张跋扈,新仇旧恨涌在一起,也主张攻打大元镇。特别是胡克利,他设在稻城的眼线由于樱井里沙的原因,被樱井兆太郎一网打尽,全部处决了。这个仇当然要报。
热血团正在准备着,乌龙山的八路军派来一位交通员,说是根据地下党的情报,日军准备集中重兵围剿青龙山,让他们暂时放弃青龙山,向乌龙山靠拢。
胡克利一听就急了:“有什么重兵?大元镇才只有鬼子一个中队,这么好的一个机会,不打可惜。还有青龙山,是咱们的老窝,怎么能放弃?我看八成是八路军的阴谋,他们眼红咱们的地盘,这是调虎离山,他们好来抢占青龙山。”
谢地气极,说:“你不要诬蔑八路军,我们八路军都是为了热血团好,一切都是为了更好地打鬼子。”
胡克利哼了一声:“什么打鬼子?你们一切都是为了挖墙脚,不但挖了韩老大的墙角,还把我的手下李牧原也挖走了,你们还不够狠吗?”
谢地还要说什么,高昌眼一瞪,吼道:“都少说两句行不行?大敌当前,不好好想想如何对付敌人,自己先窝里斗,像话吗?”
两人这才气呼呼地不吭声了。
高昌带着询问的眼神问谢让:“谢副团长,你如何看?”
谢让说:“我是相信何团长的,他既然让咱们放弃青龙山,说明这一次鬼子是下了血本,志在必得,咱们应该好好考虑一下。”
高昌皱着眉头,捏着额头,痛苦地思索着。谢让有些奇怪,事情明摆着的,有什么可想的呢?高昌有些为难地说:“谢副团长,实不瞒你,我对八路军还是有点疑惑的,胡大队长的话虽然不中听,但我们也不能不做防备。你可能还不知道,重庆方面的方针很清楚,我们既要抗日,同时也要防共。何团长肯定也早已经知道了,赵军长那边已经有所动作。山雨欲来风满楼啊。我怕就怕在何团长可能会先发制人,把我们热血团解决了,然后再腾出手来对付赵军长他们。”
谢让摇了摇头:“以我对八路军和何团长的了解,我觉得他不会这样做。”
高昌说:“将心比心,如果换了我在何团长的位置上,我就会这么做。他即使先发制人,我也理解他。”
韩辛仪冷笑一声,说:“那很简单,我们就先发制人以毒攻毒,将计就计去乌龙山,然后把他们解决了。”
胡克利看了一眼谢地,有些着急地对韩辛仪说:“咱们身边就站着一个八路军,你这话只能私下里说啊。”
韩辛仪看了看谢地,又看了看谢让,不以为然地说:“打仗总要死人的,心不狠不行,无毒不丈夫,只要和八路军撕破脸皮了,我相信谢副团长也会大义灭亲,他不忍下手的话,我可以代劳。”
她就这么当着谢地的面大大咧咧地说着,谢让愣愣地看着她,不知道她是说真的还是开玩笑的。坐在一边的朱燕子忍无可忍,腾地站起来,大声吼道:“你这个女人,心太狠了!”
韩辛仪却看着她很妩媚地笑了:“哦,我倒把你给忘了,怎么了?还没拜堂里,可知道护着自己的男人了?”
朱燕子的脸腾地红了:“你,你、你……”下面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高昌忙摆了摆手:“韩大队长只是开个玩笑。我相信八路军的情报是真的,但他们建议咱们放弃青龙山,到乌龙山去,我觉得这万万不可。”
除了谢让、谢天、谢地和朱燕子、洪桥等人,其他人都频频点头。
谢让只得退了一步,说:“这样吧,咱们兵分两路,我和高团长各带一路,一路人马坚守青龙山,一路人马在外围埋伏,如果日军真来攻击,咱们就前后夹击,即使无法歼灭日军,但也可以互相照应,见机行事。”
看看也没其他更好的法子了,高昌也只得同意了。最后决定,高昌带领第一第二第三大队守在青龙山,谢让带余下的三个大队埋伏在外围,如果日军前来进犯,就相击攻击日军侧后,尽可能消灭日军。
散会后,谢地小跑几步追上了谢让,说:“我总是有点不放心,日军这次是重兵来犯,这样的打法虽然暂时给日军造成困扰,但日军一旦反扑,后果不堪设想。”
谢让心情有些沉重:“高团长既然这么决定了,我们就想想如何尽可能地多杀伤敌人,保存自己吧。”
谢地说:“我想立即赶回乌龙山,向何团长汇报一下。”
谢让点了点头:“这样最好,如果何团长能来支援,那就可以把损失降低到最低。如果何团长他们不来,也怪不得他,他已经仁至义尽了。你代我向何团长问好,很惭愧,我没能让热血团采纳八路军的建议。”
谢地饭也顾不得吃,立即动身前去乌龙山。
到了乌龙山,何思运听了谢地讲的,大吃一惊,看了看地图,又走了几个来回,果断地说:“我们独立团必须立即向青龙山出动帮助热血团,希望现在还来得及。”
日军的进攻之快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他们全力进攻青龙山。日军炮火轰击后发起冲锋,高昌带领的三个大队借助险要地形拼命抵抗,打退了日军一次又一次进攻。
眼看青龙山就要顶不住了,谢让立即带领部队向日军侧后发起攻击。日军似乎早有准备,立即兵分两路,一路继续向青龙山进攻,一路向谢让反扑过来。
胡克利本来时刻关注着韩辛仪,唯恐她有个闪失。可打着打着就忘了,他一见这么多日军涌上来了,他的劲头上来,扭头对寸步不离的赵慈江说:“你带几个人跟着韩老大,千万不要让她有个什么闪失,她要是身上少了一根毫毛,我就要你脑袋。”
赵慈江有些为难:“老大,我的使命就是跟在你身边,保护好你。”
胡克利一脚踹了过去:“保护我有个屁用!保护好韩老大就是保护我,她是我的命。”
赵慈江忙点头哈腰:“好好好,我去我去,老大,你也要保护好自己啊。”
胡克利拿着步枪,打了一会儿,觉得不过瘾,就把机枪手的机枪夺过来,抱着机枪朝鬼子射击着,嘴里还大声地骂着。
青龙山险象环生,一部分日军冲上了阵地,高昌只得命令部队边打边撤。
谢让的情况更严重。他们出现在日军侧后,只能依靠丘陵、土坎掩护,部队伤亡越来越大。谢让举起望远镜,看看高昌他们撤得差不多了,就命令部队立即撤退。
哪里能撤得下来?日军咬得紧紧的,根本就无法摆脱。部队很快就被日军包围,眼看包围圈越来越小,日军侧翼突然响起嘹亮的冲锋号声。谢让心中大喜,八路军来了!
在八路军的掩护下,谢让很快带着部队突出重围,向卧虎山方向撤退。
何思运看看谢让带领的部队安全了,就立即命令部队交叉掩护撤退。
眼看就要到卧虎山了,谢让停下来清点部队。胡克利懵了,韩辛仪不见了!
他一脚朝赵慈江踹去:“妈的,我再三交待,让你带几个人跟着韩老大,韩老大现在在哪里?”
赵慈江喃喃地说:“我一直跟着韩老大,可打着打着,我就找不到她了。”
胡克利拽过一挺机枪就往回走,洪桥赶紧拉着他:“胡大队长,你现在不要回去,鬼子说不定还没走,太危险了。”
胡克利把洪桥的手一下子甩掉了:“别他妈拦我,就是危险我才回去找我们韩老大,不危险我还回去个屁啊。”
谢让一看,忙过来对赵慈江说:“你立即带个小队跟着胡大队长回去,能找到韩大队长更好,如果找不到,也立即赶回来,尽量避免和鬼子交火。”
赵慈江点了点头,带了一个小队紧紧地跟上了胡克利。
谢让又让舒林儿带上急救箱跟着一起去,舒林儿刚要走,洪桥赶上来了,对谢让说:“谢副团长,我也跟着去吧。胡大队长脾气急躁,万一遇到鬼子了,我也能帮帮他。”
舒林儿自然知道他其实是不放心她,心里感激,却也不敢看他。
一行人向青龙山赶去,一路上不断遇到战死的士兵的尸体,胡克利都细细地察看了,看看不是韩辛仪,这才长长地松口气。
终于赶到了战场,日军已经不见踪影。胡克利和赵慈江等人细细地察看着。胡克利正蹲下来查看一个脸朝下的死尸,就听到不远处有一处微弱的声音:“你他妈的在那里干啥?老娘在这里呢。”
正是韩辛仪的声音。胡克利急忙奔过去,只见韩辛仪肚子上中了一枪,手捂着那里,手上全是血。她脸色苍白,声音游若细丝。胡克利一下子眼睛红了,扶着她靠在胸前,着急地问她:“仪儿,你怎么样?”
韩辛仪苍白的脸上浮现出红晕,她伸出一根手指晃着,艰难地说:“你叫我什么?仪儿?真他妈肉麻。你他妈的是不是喜欢上我了?”
胡克利把脸贴在了她脸上,泪水流了出来:“仪儿,你他妈的要好好活着,你要是活不了了,老子也不活了……”
韩辛仪喘着气,笑道:“别腻歪了,老娘活得好好的呢。”
正说着,舒林儿赶了过来,她拿出酒精,要给韩辛仪清洗伤口。她轻轻地对韩辛仪说:“韩大队长,有点疼,你要忍住。”
韩辛仪咬着牙,低低地说:“舒姑娘,你放心好了,我受得了……谢谢你了。”
在洪桥和胡克利的帮助下,舒林儿很快给韩辛仪清洗了伤口,仔细地包扎了。胡克利弯下腰,要背着韩辛仪走。韩辛仪刚趴在他背上,挤压着了伤口,不由得“唉哟”一声。胡克利忙把她放下来,扶着她坐下来。赵慈江凑过来,讨好地说:“老大,我让弟兄们砍些树枝做个担架吧。”
胡克利骂道:“你他妈的笨得像猪,有我在,做什么担架?”
他弯腰把韩辛仪抱了起来,韩辛仪倒是很配合,搂住了他脖子。赵慈江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是猪,我就是一个猪脑袋。”
舒林儿看着两人,眼神里不由闪过一丝羡慕,还夹杂着落寞。她看了看洪桥,喃喃地说:“胡大队长其实也算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韩姐真幸福。”
洪桥低低地说:“我也会这样对你的……”
说完,他脸腾地红了,突然加快了脚步,大声地说:“弟兄们,赶快走啦。”
舒林儿看着他的背影,不由得抿嘴笑了。这个男人,看上去胆子很大,其实还是个腼腆的大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