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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嘉琪,你刚才在想什么?”丁昕兰问她。
宋嘉琪急忙摇头:“没什么,我什么也没想,我就是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好像有狗吠,还有小孩子的哭声......师傅,我伤在哪里?会不会伤到了我的耳朵?”
“伤在胸口,子弹擦着心脏的边缘,你命大呢。”丁昕兰拍了拍她。
“哦......”宋嘉琪皱了皱眉。
不一会儿,护士过来给她换药,她的腿伤、枪伤和身上的几处扭伤,其实都很严重。真是幸亏她身体素质好,虽然昏迷了几天,却没有生命危险。
换药的过程还挺疼的,宋嘉琪咬着牙,一声不吭。
护士换好了药,推着药车走到病房门口,打开门,走了出去。
宋嘉琪的看着护士离开,突然她的眼神一亮,腾地坐了起来,定定地望着门口。丁昕兰以为有熟人来了,她还奇怪呢,宋嘉琪现在是被重点保护的,谁会被允许来探视她呢?
丁昕兰转头,顺着宋嘉琪的目光望向门口。她看到护士回手关上门,推着药车离开了,除此以外,什么人也没有。
“嘉琪,你在看什么?”丁昕兰轻轻地推了她一下。
宋嘉琪好像没听见她讲话,掀开被子就要下床。丁昕兰赶紧拦她:“你要干什么?你不能动的!”
“我能动......”宋嘉琪推丁昕兰,“我不要紧的,你别拦着我,让我过去看看......”
“你想看什么?我去帮你看!你别乱动......”丁昕兰阻止她下床。
可是宋嘉琪与丁昕兰撕扯着,一只脚已经落在了地上。她也没有留意到自己先着地的是左脚,再加上她在病床上昏迷了四天,难免会身体无力。所以她一起身,腿却没有使上力,身体一下子失去了支撑,往地板上坐下去。
吊针从手背上拔掉了,针孔处往外渗着血珠。宋嘉琪坐在地板,望着门口的方向,大口喘气。
丁昕兰吓坏了,赶紧把宋嘉琪扶起来,送回床上,然后按下电铃,叫护士来给宋嘉琪重新扎吊针。
宋嘉琪躺下后,闭了闭眼睛,问丁昕兰:“师傅,你有没有注意到,刚才门口有一个人......”
“什么人?”丁昕兰一惊。
宋嘉琪现在被重点保护,病房外24小时有警察轮班值岗,如果不经马兆斌的允许,任何人都不可能走进这个病区,更别提是这一间病房门口了。
丁昕兰跑到门口,开门向外望了望,空荡荡的走廊,窗口和门口的位置有警察把守,一个护士正推着药车走过来。
没有别的人。
丁昕兰回到病床边:“嘉琪,外面没有人,你看到谁了?”
宋嘉琪又皱了皱眉,想了一会儿,摇头道:“没有人吗?那是我看错了,我也觉得不可能......有人来的。”
是呀,他不可能出现在门口,他已经被逮捕了,此刻他正在监狱中,等待着被起诉,被审判。
可是她分明看到他了,她看到他就站在门口,见护士推着药车走过去,他很礼貌地给护士开了门。护士走出病房后,他看了她一眼,就把病房的门关上了。
是她的幻觉?她又出现幻觉了?
在大奶奶家的那几天,她就经常在夜里出现幻觉,她总是看到浩站在床头,用幽怨的眼神看着她。有时候她还能听到他说话。
那时候她想:她徘徊在黑白对错之间,难以做出一个决定,心理压力太大了,所以神经才会出问题,等任务结束了,或者她归队了,一切都会好起来。
可是今天,她又看到了不该出现的人。她意识到,自己出问题了。
丁昕兰在担心她,她看出来了。可是她不能说,沈锐意出事了,丁昕兰一定很难过,看她消瘦的面庞就知道,这几天她没吃好没睡好。所以她不能让师傅再为自己担心,这只是一个心理障碍,她能克服的。
“师傅,你照顾我几天,一定很累了吧?这里有护士,我已经没事了,你回去休息吧。”宋嘉琪不想再让丁昕兰见到自己失控的样子,她催丁昕兰回家。
丁昕兰摇头:“我不想回家,他们不让我见锐意,我跟你呆在一起,心里会好受一些。”
宋嘉琪没有办法,只好由着丁昕兰留在医院里,在她眼前忙来忙去,困了就歪在旁边的那张病床上,打一个盹儿。其实很多事都可又让护士做的,丁昕兰却坚持要亲自动手,给宋嘉琪翻身,帮她洗脸擦身,喂她吃饭。
开始的时候,两个人还经常聊聊天。
渐渐的,宋嘉琪越来越少说话,经常一个人望着某一处发呆。她总是轻蹙着眉,好像在仔细听人说话,又好像遇到了什么不解的难事。
丁昕兰觉察出宋嘉琪的不对了。
除了醒来的那一瞬间,宋嘉琪向她问了一下沈锐意的情况,之后她就再也不提沈锐意,也不关心这件案子的进展了。
每天早晨,护士会送来当天的报纸,宋嘉琪从来不看那些报纸。病房里有电视,宋嘉琪也从来不要求打开电视。一天的大部分时间里,她都是在发呆。
有时候丁昕兰跟她说话,经常要叫她两三声,她才突然回魂儿,惊愣愣地望过去:“什么事?师傅你说什么?”
让丁昕兰意识到事态严重的,是宋嘉琪醒来后第三天的夜里。
那天晚上十点钟,丁昕兰给宋嘉琪擦洗干净,自己进卫生间里洗澡。等她洗好了,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出来的时候,就看到病房的窗户打开了,宋嘉琪站在窗口,身子向前倾,整个上半身都探出了窗外,双手用力地伸出去,手掌微合向上,像是有人给她递一件东西,而她正要努力接住。
“嘉琪!”丁昕兰见她的脚已经翘了起来,生怕她扑出窗外去,赶紧喊她一声,跑过来。
宋嘉琪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得浑身一抖,回头看了一眼丁昕兰,又急转回去望向窗外。
然后,她目光一黯,身上顿时没了力气,双腿一软,就趴在了窗台上。
丁昕兰把她扶回床上,问她:“嘉琪,你刚才在干什么?你到底怎么了?”
宋嘉琪虚弱地笑:“没什么,我开窗子透透气。”
“你整个身体都快扑出窗外去了,你还想对我撒谎吗?你这几天一直魂不守舍,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你跟我说啊!”丁昕兰急得要命。
宋嘉琪却闭上眼睛:“师傅,我真的只是想透透气,我好困,我先睡了。”
丁昕兰站在床边,默然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她一跺脚:“你不说是不是?那好,我去找你奶奶。老人家还不知道你回来了,也不知道你受伤了,我把她接来,让她看一看,她的好孙女变成什么样子了!”
丁昕兰说完,真的摔了毛巾,愤愤地往病房外走去。
宋嘉琪赶紧回头叫她:“师傅!”
丁昕兰回头瞪她:“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告诉我,你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如果你现在不说,那我马上去你家,明早就把奶奶接来!”
宋嘉琪痛苦地摇了摇头:“别惊动我奶奶,我告诉你.......”
丁昕兰走了回来,坐在床头凳子上,盯着宋嘉琪的脸,等着她开口说话。
宋嘉琪舔了舔嘴唇,艰难地开口:“我这几天总能看到沈锐意,有时候他站在门口,有时候他就坐在床边,我还能听见大侠的叫声,能听见小龙的哭声......就是一些幻听幻影,我也知道那不是真的。刚才我望着窗外,我看到小龙就坐在窗子外面,拍着手叫我妈妈,我不由自主地走过去,试着想摸到他,可是我伸手,他就往后退,我和他之间始终是有距离的.......”
“你这样有多久了?”丁昕兰终于知道宋嘉琪出了什么问题,她抓着宋嘉琪的手,心疼地不知如何是好。
宋嘉琪又皱了一下眉,这几天她一直在重复这个面部动作。她说:“我在大奶奶家的时候,就经常在夜里看到浩,我总能看到他用责备的目光看着我......师傅你不用担心,可能是我最近心理压力太大,不是什么大问题,因为我心里很清楚,那些都是幻听幻像,不是真的......”
“你这么清楚,你刚才还去窗边做什么?”宋嘉琪说得轻松,丁昕兰却很紧张。
“我就是好奇,想试一试能不能接近我头脑里的幻像。实际上这是不可能的,呵呵.......”宋嘉琪自嘲地笑了一下。
丁昕兰看着宋嘉琪,她才22岁,在她身上发生的事,远远超过了她这个年纪该有的正常承受能力。她从不问有关DK联盟案件的进展,她像一只小乌龟,缩进壳子里不去看外面,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可是在她的内心里,那些发生的事却留下了深深的烙印。那些伤痛会时不时地发作一回,折磨她一下。
丁昕兰俯下身,抱住宋嘉琪:“明天我去找心理科的医生,让他们给你诊断一下。”
“千万不要!”宋嘉琪恳求,“我不想被人当成是神经病,我也没有那么脆弱,我掌控得了自己。那些只是暂时的,过些日子就好了。”
“你不看医生,我会很担心。就像刚才那样,如果你扑出去了,摔到楼下,那可怎么办?”丁昕兰劝她。
宋嘉琪摇头:“不会的,刚才只是一时好奇,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会掉下去的。”
丁昕兰了解她的自尊心强,便说:“我当年归队的时候,也经历了很长时间的心理调适期。那时候我的心理医生,后来我和她成了好朋友。明天我去找她,让她给你开一些镇静安神的药,你自己吃药调节,这样总可以吧?”
“好,谢谢师傅。”宋嘉琪答应了。
第二天一早,丁昕兰就跑去她的心理医生朋友那里,给宋嘉琪开了几瓶药。她回来后,将药的服用方法告诉了宋嘉琪,看着宋嘉琪在研究那药瓶上的字,她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我有一个好消息,不知道你想不想听?”
好消息?对我来说,现在没有什么消息能称得上是好消息了。
宋嘉琪心里这样想了一下,抬头见丁昕兰脸上有愉快的表情,她不想扫师傅的兴,就问:“什么好消息,说来听听。”
“我从朋友那里打听到,美国司法部已经向中国司法部提出引渡请求。他们认为锐意是美国公民,而且DK联盟的本部也在美国,锐意应该在美国受审......”丁昕兰说。
宋嘉琪听完,也不觉得这是什么好消息。到底在哪一国受审,对沈锐意可能具有意义。可是对宋嘉琪来说,她亲手毁了沈氏经营了几十年的家族组织,无论沈锐意在哪里受审,她都是那个令沈锐意痛恨的女人。
丁昕兰见她没什么反应,又说:“锐意被逮捕后的第二天,他的律师就带着一个十几人的律师团到中国来了,事实上这些日子,他的律师团一直在向我们这边提出管辖权的质疑,他们希望锐意这个件子能被移交给美国警方处理。但是赵司长和马兆斌对律师团的质疑充耳不闻,反而加紧侦查,想要尽早起诉。结果......昨天美国司法部的引渡请求就发过来了。”
宋嘉琪刚出警院就去做了卧底,所以她经历的事并不多。但是丁昕兰讲到这个程度,她大概也能听明白一些了。她问:“师傅你说这是好消息,那是不是说......回美国受审对沈锐意是一件有利的事情?”
丁昕兰挑了挑眉,说:“结果我不敢预料,这就是一场较量,谁的力量更强大,谁就会最后胜出,我能做的只有默默等待......如果锐意获刑了,我就辞职,去离监狱最近的地方买一栋房子,就近守着他。每当开放探监的时候,我就去看望他......或者......我可以学沈祖鸿,疏通关系,直接住进监狱里去......这个主意好!到时候你跟我一起,好不好?”
“不!”宋嘉琪果断摇头。沈锐意是怎么样刻骨地恨她,她可没有忘记。
丁昕兰发觉自己失言了,就赶紧转移话题:“我把你的状况向我那位心理医生朋友说了一下,她说你还能自主控制,情况不严重,短时间内承受超负荷的心理压力,通常就会出现你这种状况。你一定要记得按时吃药,等你的伤好出院了,我带你去我朋友那里,让她给你诊断一下。”
“我吃药就好,不用见大夫了。”宋嘉琪摇了摇手中的药瓶,说道。
之后的几天,尽管宋嘉琪仍然不问关于沈锐意的任何事,但只要丁昕兰听到了什么,她都会主动向宋嘉琪说起。
比如她告诉宋嘉琪:美国司法部已经派了官员来中国,专门与中国司法部门协商DK联盟案件的管辖权问题。
比如:DK联盟在全世界各地区的主要头目基本都已经落网,曾经属于DK联盟的地盘儿正在被当地的黑帮组织疯狂瓜分。DK联盟的运作已经瘫痪,底层的帮众纷纷逃离,或转投其他的帮派。
再比如:中国警方向岛国请求司法协助,想要搜查白沙岛。但是新上任的国王却拒绝了这一项要求,他的理由是,白沙岛是私人居住领地,在岛上的居住的人中,没有人违反岛国法律,因为拒绝搜查......
丁昕兰讲,宋嘉琪就听。听过了,她也不发表任何意见。
养伤的日子终于结束了,宋嘉琪伤愈,要出院了。
本来她要求回自己的家,可是丁昕兰考虑到她的精神状况,担心她在家里发生什么事,她年迈的奶奶也照顾不到。
丁昕兰想接宋嘉琪回家住一段时间,等她的状况稳定了,再送她回奶奶家。宋嘉琪考虑了一下,也怕自己现在这个鬼样子,吓着了奶奶,就答应去丁昕兰家里养一阵子。
她出院那天,马兆斌亲自来接。
宋嘉琪其实是愿意呆在医院里的,这里是一个避世的好地方,她可以对任何事不闻不问,别人也不敢来烦她。可是她不能在医院住一辈子,总要走出这间病房的大门,该面对的她也躲不掉。
那天,丁昕兰收拾好了东西,将她扶上了轮椅。一个年轻的女刑警推着轮椅,两边有荷枪实弹的刑警保护着,马兆斌和丁昕兰一前一后陪着。
出了医院的大门,她被送上了一辆警车。她坐好后,前后看了看,发现前后各有两辆警车护送。她觉察出情况不对,就问马兆斌:“长官,怎么这么隆重?这简直就像是押解重案要犯一样。”
马兆斌坐到她旁边,拍了拍她的手,轻松地说道:“你的伤没有好的时候,我也不敢跟你讲。现在你要出院了,我必须要说了。现在你的命可值钱了,我收到消息,沈祖鸿放出话去,全世界范围内的杀手,只要谁有本事取了宋嘉琪的性命,他付赏金二百万美元。另外,黑龙会的韩醒龙也出价悬赏,谁能把宋嘉琪活着带到他的面前,赏金五十万美元。有钱能使鬼推磨,二百五十万美金,足以打动任何一个顶级的杀手。”
丁昕兰显然不知道这个情况,因为她也吃了一惊:“怪不得最近医院附近戒备森严!你怎么不早说?”
“早说了也没用,还影响到宋嘉琪养伤。所以我才同意让宋嘉琪去你家里住一段时间,我会在你家附近部署严密的保护,我相信我能保护得了自己的下属,不会有人伤害到宋嘉琪。”
马兆斌信誓旦旦,丁昕兰却不买帐,她哼了一声:“你当然保护好嘉琪,她现在可是最重要的证人,还没有开庭呢,如果嘉琪出事了,你不是很被动?”
“昕兰......你非要这样说我吗?”马兆斌很无奈。
“这是事实......”丁昕兰说着话,突然发觉到,宋嘉琪在听到自己被悬赏暗杀的消息后,居然一声不响。她忙看向宋嘉琪,发现后者盯着车窗外的某一处,又呆住了。
“嘉琪!”她推了宋嘉琪一把。
宋嘉琪回神,冲着她笑了一下:“我听到了呢,有人悬赏巨金要我的命嘛,二百五十万的身价可不低呢,赶上好莱坞的明星了......我还是不要住师傅家了,让长官给我另安排住处吧,免得连累了师傅。”
“胡说!”丁昕兰瞪她一眼。
说话的功夫,警车已经开出了医院,朝着丁昕兰的家里驶去。
才开出五分钟,突然跟在后面的警车向马兆斌汇报:“长官,我们好像被跟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