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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上海去香港治病了。”对于父亲的下落,淑娴的这套说辞颇具可信度。
“哦,原来是这样,你果然是位孝女啊。那现在许教授怎么样了?”朱弘达关切地询问道。
“他一直待在南方,那里气候比较温润,适合养病。”淑娴把这个堂而皇之的理由告诉了朱弘达。
“那你怎么来上海了呢?”不知是不是出于职业习惯,朱弘达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
淑娴笑了笑:“这还用问吗,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先生去哪里,我自然是跟他去哪里啦。”
朱弘达自己也哑然失笑,觉得刚才的问题问的多余:“那是自然,那你现在在哪里谋职啊?”
“我结婚后,就一直闲居在家,我先生是个老派人,他希望我在家相夫教子。”淑娴不想告诉朱弘达自己在震旦谋职的事情,怕朱弘达去震旦调查。
朱弘达为淑娴感到惋惜:“唉,其实你那么有学问,不应该待在家里荒废了,那你有孩子了吗?”
“还没有,一直怀不上。唉,看来我还得经常去庙里烧香,祈求观音娘娘能可怜可怜我,给我个一儿半女。哎,弘达,你别老是问我呀,你自己成家了没有?”淑娴见朱弘达老是问个没完,怕自己言多必失,马上转移话头。
“我太太是个乡下女人,当初你离开后,我也就死心了,回余姚老家娶妻生子,现如今,她带着儿子一直住在乡下,我的这个工作性质是不可能把妻儿老小栓在身边的,我已经三年没回去了。”朱弘达想起妻儿,心里不免有几分惆怅。
“唉,你也不容易,等孩子长大了,都不认得你了。”淑娴觉得朱弘达的境遇与自己有些相似,对他多了几分同情。
“顾不上这些了,男子汉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老婆孩子热炕头不是成大事者之所为。哎,淑娴,你先生现在是做什么的呀?”
“他现在在《申报》当记者。”
“哦?他脱下军装,拿起笔墨来了?”朱弘达觉得自己的经历跟淑娴的丈夫正好掉了个个儿:“没想到我弃笔从戎了,你的那位却弃戎从笔了。唉,命运可真会捉弄人,当初我一直以为你是喜欢铮铮铁骨的硬汉,所以我也不经意间效仿你的那位。”
“弘达,难道你是为了我才弃笔从戎的吗?”淑娴没想到朱弘达竟然是为了她而选择了这条充满艰难而危险的路。
“不完全是,但也不排除有这个因素。算了,往事不堪回首,说说你那位吧,他什么时候退伍的?”
“自打淞沪之战后,他就退伍了。家里也被鬼子炸了,所以就来上海了,这年头,混口饭吃不容易。”
“是啊,都不容易。”朱弘达深有感触,无论是做哪一行,都得付出代价,而他所干的这一行,可能付出的就是生命的代价。
淑娴听见弄堂里开始热闹起来了,连忙起身走到窗边,看见弄堂里不少人已经开始一天的生活,刷牙洗脸的,生煤炉的,倒马桶的,挑担摆摊的,拉黄包车的,买菜的,上班的,上学的;吆喝声,洗漱声,车铃声,招呼声此起彼伏。
晨曦就像是一根指挥棒,把家家户户都唤醒,围着柴米油盐酱醋茶转动起来。
淑娴望了望时钟,已经七点半了:“我看时间差不多了,弘达,我带你去医院吧。”
淑娴从衣橱里拿出昱霖的衬衣和西服:“你换上吧。”
淑娴帮朱弘达穿上昱霖的衬衣,觉得有些紧,有些长,勉强能把扣子扣上。
“你把衬衫的扣子解开吧,外面套上这件冬天的西装,应该没问题。”
西装比较宽松,朱弘达穿上后,虽然不怎么合身,但基本上看不出肩胛骨处隆起的纱布。
“把礼帽戴上。”淑娴怕朱弘达被认出,所以尽量装扮得严实一些。
淑娴把礼帽递给朱弘达,朱弘达戴上后,把帽檐往下拉了拉,将脸稍微遮挡了一些。
淑娴换上淡青色的格子旗袍,拿着布袋,拉着朱弘达走出西厢房。
两人下楼走过亭子间时,薛太太正好开门,望见淑娴走下楼梯,连忙打了声招呼:“欧阳太太,侬早,上班去啊?”
淑娴点了点头:“是啊,小宝姆妈,侬早。”
朱弘达拉了拉礼帽,往楼下走去。
薛太太一脸惊讶,望着朱弘达的背影,仿佛被定住了一般。
“姆妈,侬在做啥啦,哪能像木头人一样立了不动呃啦?”小宝拉了拉薛太太的衣角。
“哎呀,知人知面不知心,啥人晓得像欧阳太太这种斯文来西呃人也会偷男人呃。”薛太太站在那儿,独自嘴里嘟哝着。
“姆妈,侬在讲啥么子呀?”小宝见薛太太在独自嘀咕,没听清楚,便问了一句。
“小鬼头勿要管闲事,快点背好鞋箱去开工了。”薛太太对着小宝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