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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
宝少爷一向不爱理会陌生人,所以有些冷淡。哪怕知道眼前这位突然出现的阿姨,是为他做手术的医生,也不愿多言。但因为从小的家教礼仪,让他还是回声,“容柔阿姨,你好。”
“容小姐,这么巧,你们也来这里。”蔓生微笑道。
常添立即回道,“林小姐,是我刚好在附近的书城买书,就让容柔小姐一起过来了。”
“原来是这样……”蔓生应道,“我们刚刚也去了书城,今天是周五,就带着小宝出来逛一逛。正好,尉容也有空,就陪着孩子一起出来了……”
容柔微笑着,却还有些不自在。在海城三年了,除了当时在医院里见过宝少爷,这还是第一次在外相见。可是所有的拘谨不安,也因为林蔓生平和的笑谈,慢慢散去了。她似乎并不反感也不排斥她的出现,所以这样随意自然的相处……
可是,尉容的话语却那么少。
比起往日,更是沉默。
……
在汉堡店用过晚餐,夜幕不知不觉已经降临。
少年开口道,“妈妈,我要去喷泉广场。”
听见林蔓生应允,容柔急忙出声,“我和常添也该回去了……”
“我送你们。”尉容低声一句,容柔还想说不用,陪着他们母子就好,但是一对上他坚决的眼眸,就收回了原本的话语。
离去前,尉容叮嘱道,“你们先去,一会儿我来找你们。”
“好。”蔓生微笑应声,“小宝,和容柔阿姨说拜拜!”
“拜拜。”宝少爷听话道别,容柔亦是朝孩子挥手告别,各自朝不同方向前往。
过了一个路口后,常添喊道,“容少爷,容柔小姐,我去取车。”
常添独自奔向停车场,尉容则是和容柔慢慢行走。
瞧着常添的身影消失于眼前,容柔不禁道,“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打扰……”
“什么事也没有。”尉容温声道,“阿柔,你不要在意。”
她还想要解释,想要道歉,因为打扰了他们三个人的独处时光,可不想居然是他反过来安慰自己……
等到了停车场附近,常添已将车子开出路口。
夜色下,路灯有些昏黄,容柔看着那道身影掠过眼前,她凝声道,“常添,以后你不要再这样了。”
“可是,容柔小姐,容少爷带着林小姐和宝少爷一起出来,就像一家人一样……”常添在为她感到不值,偏偏一开口又说不下去了。
容柔却是微笑,“他们本来就是。”
……
夜晚的喷泉广场,霓虹闪烁,孩子们欢乐的呼喊声不绝于耳。有滑冰的年轻人,更有前来看表演的男男女女。
人群后方,宝少爷一直握着她的手,他们也在看台上的表演。
蔓生低头瞧向他,方才明明还兴冲冲的,可是此刻却一言不发。似乎,自从容柔出现之后就是这样。
“妈妈,我不想看了。”宝少爷垂下眼眸,蔓生微笑道,“那我们去那边看喷泉。”
蔓生搂着孩子来到喷泉池边,这里长廊环绕,还立着罗马柱。
两人站在一道罗马柱前方,静静看着喷泉洒在半空中。
后方处,男人的身影寻找而来,目光落定在母子两人的背影后,他的步伐放缓了。眼看着就要越过那道罗马柱,却听见一声轻柔询问,“小宝,不喜欢容柔阿姨吗?”
宝少爷被这么一问,并没有回答,反而说道,“我知道,她和爸爸在一起!”
蔓生在孩子面前沉膝蹲下,望向他道,“小宝,虽然爸爸和妈妈分开了,可是他会有自己的另外一半。就像是燕回舅舅有舅妈,任翔叔叔有安安阿姨一样……”
宝少爷睁着一双眼睛,黑夜里闪烁着光芒,她微笑道,“妈妈想告诉你,不是每一个爸爸妈妈都会结婚在一起,可是我们都很爱你,特别特别爱你……”
少年听到这番话,那双眼睛却悄然一红。
蔓生伸手,抚向孩子的脸庞,“小宝,告诉妈妈,你爱爸爸吗?”
少年抿紧着唇,他依旧不出声,可是也没有否认。
“爱他的话,就让他开心好不好?爸爸也有想要去的地方,想要做的事情,不管他是和容柔阿姨在一起,还是和哪个阿姨在一起,他永远都是你的爸爸!妈妈也一样,永远都是你的妈妈……”
“我们还是永远在一起,只是和别的爸爸妈妈不一样,不住在一幢房子里而已……”
“小宝,你知道了吗?”
夏日风声里,是她的声音缓缓散开,却连自己都不曾发觉,其实带了一丝哽咽。
罗马柱后,男人的身影驻足不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少年终于问了一声,“妈妈,以后你还会走吗?”
她回道,“妈妈不走了,再也不走了。”
少年想了想,又是说道,“妈妈,你要是走的话,就带我一起走!”
她将孩子搂在怀里,会心一笑答应,“好!妈妈带你一起走!”
“那你现在能带我去买冰淇淋吗?”少年立刻机灵道。
母子两人的身影渐渐远去,然而那道身影却是沉沉靠向罗马柱,像是一座不会移动的雕塑。
……
蔓生带着宝少爷买了冰淇淋,又陪着孩子吃完了冰淇淋,却都没有瞧见尉容归来。
快到九点的时候,他才从远处走了过来,手里还提着书城里买下的书籍。
“不早了,也该回去了。”蔓生说着,低头朝孩子温柔说,“小宝,你坐爸爸的车回家好吗……”
宝少爷望着前方的尉容,可是这一刻,少年牵住母亲的手,虽一言不发但不肯再放开。
僵持了片刻,蔓生又是问道,“小宝要去妈妈那里住吗?”
少年继续沉默着,可紧握的手已经回答,蔓生又是望向尉容道,“就让小宝跟我住几天吧。”
她等待着他的回应,他会答应还是拒绝?
也不知是哪里有些异样,就连蔓生自己也无法言说,却见他沉默将书籍递上,这才说道,“小宝,就交给你照顾了。”
最终,是他放开了手。
……
这个周末的红叶公馆,因为宝少爷前来住下,所以王燕回等人也一起到来。
赵妈和郑妈也从尉家搬至这里,两人一直都是照顾宝少爷,自然是如影随形。
突然一下子,公馆里热闹非凡,余安安在陪着宝少爷谈笑,谈起学校里的一切。一向爱好八卦的她,最喜欢探讨学校里的趣事,当然对那些女学生追着宝少爷的事情尤其感兴趣。
程牧磊忍不住道,“你这是要带坏祖国未来的花朵!”
众人欢笑不已,大厅里又是一场闹剧而起。
蔓生正在楼上整理属于宝少爷的房间,楚映言也陪着一起,“大嫂,谢谢你来帮我。”
“蔓生,你别客气,我也是小宝的舅妈,这些都是应该的……”楚映言微笑回声,回头望向王燕回,见他在旁组装着一只木箱子,也忙碌了半晌,她又是喊道,“我去楼下拿些茶水上来,你们也都累了……”
瞧着楚映言出了房间,蔓生走向王燕回道,“大哥,休息一下吧。”
王燕回不曾停下手中的动作,只是说道,“小宝能搬过来住,你也能放心了,看来方以真的建议很管用。”
蔓生应声,“回头我是要好好感谢她。”
王燕回却是缓缓抬眸,终于问道,“蔓生,你已经都知道了,为什么不问我,有关方以真的事。”
蔓生沉默了下,轻声回道,“因为我知道,你不会做那样的事。”
就算方以真曾经是他手下的人,可他也不会派去林书翰这边卧底利用。他又怎么能来到浮生塔寻找她,一个人的演技绝不可能那样好。而他为人处事的原则,也不会容许自己这样。
王燕回当下笑了,是这样欣慰愉快的微笑。
待到楚映言送来茶点,三人喝过一杯,蔓生在宝少爷的呼喊中,下楼前去一瞧究竟,“大哥,大嫂,你们放着,我来整理就好……”
王燕回已经将箱子装好,楚映言还在打理那些书籍,她不禁问道,“方以真的事情,蔓生没有误会吧?”
她侧目去瞧,却见王燕回起身,他一双眼睛这样明亮,“她怎么会误会。”
这样的眸光注视,让楚映言微微一愣,其实他从来不曾担心,因为他是这样信任她,就好似这个世界上,唯有她能够懂他……
“那就好……”她黯然回声,将书籍一本本放入书架,“现在小宝也跟着蔓生住在这里,你也不用担心了……”
想起宝少爷,楚映言就想到了尉容,“其实这一次,容表哥也是成全了。”
王燕回却是皱眉,“他哪里是成全!是因为股份早就被释放,他想要得到的,早就到手!他这次会放手,更是因为他身边的还有另外一个女人,他大概是想有新的家庭!”
他的话语带着怒意,一直以来提起尉容,就会如此……
可楚映言却觉得这一次并非是这样,“燕回,我不觉得容表哥是这样想的……”
至少放开宝少爷,让孩子和林蔓生一起住,不是因为他想要有新的家庭!
“你了解他什么?”王燕回冷声质问。
楚映言捧着书籍道,“你对他有成见,所以他不管怎么做,你都不满意都不认同!燕回,我理解你,我真的理解,可是你也要承认,你从一开始就已经不认可!”
她竟然反驳质疑,因为尉容?
王燕回猛地沉眸道,“既然你这么相信他,当年你怎么不选择他!”
楚映言愕然,“你这是什么意思?”
“楚家当年也有意和尉家联姻!”只是一句话,他便好似将她打入深渊。
他没有说错,楚家的确曾有意于尉家,两家虽是表亲,可相距甚远。所以父亲也有过这样的打算,只是最后作罢。
可是,他怎么能,怎么能够对她说这样的话……
他明明知道,明明知道她的心,从来都不曾转移……
她握着书籍的手,终于紧扣住一个印子,那样愤怒道,“王燕回,你把我当什么——!”
这是结婚近两年来,她第一次不曾忍住,也无法再忍下去。
……
颐和山庄——
这两日的搬家,终于落下帷幕。
当宝少爷离开之后,正座山庄也好似变得冷清了。
尉孝礼站在院子里看着那些花花草草,唯有风声在耳畔吹拂,阳光刺目,让他闭上了眼睛。
却听见脚步声忽而响起,那是岑欢带着元昊前来,“孝礼少爷……”
尉孝礼依旧闭目,他不疾不徐开口,“什么事。”
岑欢收声,元昊接着道,“孝礼少爷,刚才我联系了父亲,他告诉了我一件事情……”
元伯自从尉老太爷去世不久,就被请离海城,至今未能归来。
尉孝礼对于此事,并没有干预。一是因为元伯年纪大了,也该静养天年,不必再留下。二来更是因为老太爷去世了,元伯留下也不过是徒惹伤心。
可是此刻,尉孝礼眼眸微动,沉默中听见元昊道明,“父亲说,前些年的时候,容少爷每个月都会去祠堂!他是去受家法!整整二十个月的家法——!”
尉家祠堂是由老管家金管家看顾,虽然如此,祖宅内却还有其余几位家佣。
元伯经历了尉家几代,终于在抽丝剥茧中打探到那几乎密不可闻的真相!
岑欢惊愕无比,二十个月?这实在太荒唐离谱,尉家的家法长鞭惩罚,只要一挥便是十鞭起!
“整整一年又八个月,连续受罚?”尉孝礼沉思追问。
“不是连续……”元昊回道,“好像一开始是从三月开始,一直连续了十个月……然后又停了下来,接着又连续了十个月……”
岑欢已然没了声音,可是容少爷为什么要这样做?
“呵……”尉孝礼轻笑了一声,一下睁开眼睛,“他这是怕遭现世报,以为二百一十鞭就能赎罪了?”
这二十个月的刑法,再加上从前尉佐正过世时的十记鞭刑,一共二百一十鞭!
然而,元昊却更正道,“是二百一十五鞭!”
岑欢想不明白,尉孝礼亦是怔住……
可是哪来的五鞭?
怎么会多出来五鞭?
眼前却浮现起当年,是尉容一张常年苍白的脸庞,即便至今却还依旧没有血色。
此刻方知,是那二十个月里日积月累反复受刑留下的损伤——
终生难再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