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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怎么样了?这毒可能解?”

    季流云没有立即出声,而是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宫女。许是事先得了吩咐,那宫女忙捧了水盆手巾过来。

    季流云将手放入盆中,不疾不徐地清洗着双手,然后拿起一旁的手巾仔仔细细将手上的水珠擦干净,这才看回方看回皇后,口气随意,“没什么大碍。”

    皇后一愣,不禁皱了眉头。

    没什么大碍?

    这么多太医都束手无策的毒,他竟然说没什么大碍?要么,就是他当真是神医,要么,他不过是个江湖骗子罢了。虽然他方才那架势瞧着还算专业,可这种无所谓的态度是怎么回事?

    心中不定,开口又问,“不知……皇上中的是什么毒?”

    季流云看她一眼,将擦过手的帕子随意丢给一旁的宫女,“皇上中的什么毒,皇后不必知道。命人按照我写的方子给皇上煎服,不出三日,皇上定会醒来。”

    说着,朝旁做了个手势。

    伺候的宫女一愣,不知他这是何意。

    季流云不耐烦地皱了眉头,刚要说话,钟怀却是蓦地反应过来,上前道,“季神医这边请,文房四宝都已经给您备好了。”

    季流云这才舒展了眉头,“嗯”一声,随着钟怀去了,留下一脸呆若木鸡的众人和满脸不郁的皇后。

    “母后,这个什么神医,当真靠谱?”宋琰不禁狐疑着出声。

    不过就这么把把脉放放血,就知道父皇中的什么毒,还这么信誓旦旦地担保父皇三日后就能醒来?

    皇后面色阴沉,“靠谱不靠谱,三日后便知道了。”

    “可若他自知诊断不利,跑了怎么办?”宋琰仍是担心。

    皇后没有说话,眼中却透出一抹狠厉。

    不管这个神医是什么来历,如此目中无人,定要给他些颜色瞧瞧,挫挫他的锐气方能泄心头之恨。

    不过现下宋清欢在场,她没有表现得太明显,只敷衍着应了一声,转到旁的话题,“那刺客审得怎么样了?”

    “儿臣已让人上了大刑,估摸着这两日就快撑不住招了。”

    “加紧些,争取赶在你父皇醒来之前将事情调查清楚。”皇后看一眼榻上的聿帝,沉声吩咐。

    “是。”宋琰应了。

    不多会,随钟怀去了外殿的季流云又挑起帘子走了进来。

    钟怀紧随其后。

    季流云耸耸肩,看向皇后,“方子我已写了,照着煎服便是,一日三次。”说着,拿起药箱,朝皇后拱一拱手,“告辞。”

    皇后目色一沉,定在季流云后背上的目光满是阴鸷。

    不想,季流云刚走两步,忽又顿住,转身看来,“对了,我不会跑,有事让沈相去找我。但是,千万不要派人跟踪我,我这个人,最讨厌的就是别人的不信任。”

    他说得云淡风轻,可话语中的威胁意味,任谁都听得出。

    皇后的脸更黑了,可还要保持着该有的礼数,看一眼身后的璇玑,“璇玑,送客。”

    璇玑应一声,走到季流云跟前,拱手一让,“季神医,这边请。”

    两人出了内殿,一时没有人说话。

    皇后是后宫之主,从来没有人敢对他这么不客气过,尽管一再提醒自己情绪不能太外露,那张脸,还是有些狰狞。

    宋清欢并不关心这些,走到一旁的钟怀身边,低低道,“钟公公,那药方能否给本宫看看。”

    钟怀点头,将药方递给了宋清欢。

    宋清欢展开一目十行的看去,神情由原本的平静渐渐转为讶然。

    季流云这方子,实在是妙得很。

    既有最普通的药材,也有珍罕药材,更神奇的是,竟然还有一两味剧毒的药在里头。

    若换了她,是绝对开不出这般剑走偏锋的方子的。

    她默默看完,心中慨叹。季流云这圣手医仙的称号,绝非浪得虚名。若是有机会,还真想同他讨教讨教才是。

    那边皇后已经朝她看了过来。

    宋清欢将方子还回去,露出一副如释重负的神情,朝皇后笑笑,“太好了皇后娘娘,父皇的毒总算能解了。”

    皇后“嗯”一声,神情不甚热络。

    宋清欢也不以为意,朝皇后行了个礼,“既然季神医打了包票,那儿臣便先回宫了,明日再来看父皇。”

    “好。”

    宋清欢又朝宋清漪和宋琰笑笑,出了长乐宫。

    她刚回了瑶华宫,那侧,季流云也正好出宫。

    宫外,有一辆不起眼的马车等着,车辕上坐着一深蓝短打的男子,双手抱臂,靠在车厢上打盹的模样。

    季流云刚一出了宫门,那男子便蓦地睁开了双眼,眼中一抹精光望来。

    季流云“嘻嘻”一笑,迎了上去。

    “季公子。”深蓝短打的男子下了车,朝季流云一礼,正是慕白。

    “慕白,怎么样,快吧?”说着,伸手挑开车帘,抬步跨了上去。

    车厢内还坐着一人,玉色锦缎长袍,头微垂,修长洁白的手指正握着一卷书卷。

    听到动静,他头也未抬,目光依旧落在手中的书卷上。

    季流云将药箱重重往长椅上一放,直直地盯着沈初寒。直盯得眼睛都酸了,才见沈初寒悠悠地抬了头,不紧不慢地看向他。

    季流云泄气地朝车壁上一躺,嘴里抱怨道,“你就不问问聿帝的情况?”

    “不关心。”沈初寒不咸不淡。

    季流云彻底拿他没了辙,瞪他一眼,“不关心,你非要跟着来做什么?”

    “可见到阿绾了?”

    季流云“哼”一声,“偏不告诉你。”

    “惊鸿步法不想要了?”

    “哎?!你不能说话不算话啊!明明说今日便给我的,快拿来!”说着,将手一伸,伸到了沈初寒眼皮子底下。

    沈初寒动了动眼睫,“你先说。”

    “好吧好吧。”季流云再一次败下阵来,“见到了。”

    “事情可问了?”

    “人太多,没找到机会。”

    “哦。”沈初寒神情未变,只道,“那看来,惊鸿步法你是不想要了。”

    “沈初寒!”季流云怒吼一声。

    沈初寒却是面不改色,不发一言。

    季流云只得再一次妥协,“行行行,你放心,我一定帮你问出来,怎么样?”

    沈初寒这才从袖中掏出一卷书卷,递了过去,书脊上,惊鸿步法四字笔走龙蛇。

    季流云一喜,宝贝地接过,如饥似渴地翻看起来。

    沈初寒淡淡看一眼车外,“慕白,先去蓬莱阁。”

    *

    聿帝果如季流云所言,在三日后醒了过来,虽然身子仍很虚弱,但总算是恢复了神智。

    宋清欢闻讯,急急赶去了宣室殿。

    她是来得最早的人,聿帝正躺在床榻上,就着宫女的手喝着汤药。

    见宋清欢过来,朝她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意。

    宋清欢忍不住盈了眼眶,快步上前,接过了宫女手中的药碗,舀起一勺,送到聿帝唇边。

    两人都没有说话,直到一碗汤药见底。

    宋清欢将药碗递给一旁的宫女,凝视着面前的聿帝,好不容易咽下去的泪花又浮了上来,唇瓣动了动,千言万语,只汇成了一句话,“父皇,您终于醒了。”

    聿帝眼神中感慨良多,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开口道,“这段日子难为你了,天天往宣室殿跑。”嗓音还带着些初醒的嘶哑,但气色却是好了不少。

    宋清欢知道他大概是从钟怀口中听说了这些,摇摇头,哽咽着道,“这些都是儿臣应该做的,父皇……您受苦了。”

    “这也是朕命中该有这一劫,既然成功地挺了过来,日后定然顺顺利利,长命百岁。”许是经过了一番生死的人,聿帝今日显得更外沉稳,看向宋清欢的眼神也愈加慈爱。

    宋清欢重重点头,“父皇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两人又随意聊了几句,见聿帝刚醒精神气还不是很好,再加上估摸着皇后他们也该来了,遂起身告辞,约定明日再来看聿帝。

    用过午膳,宋清欢换了装束,带沉星和流月又匆匆出了宫。

    她是去感谢季流云的。

    马车出了皇宫,往千盏阁方向去,停在了千盏阁对面的蓬莱阁前。她让流月赶了车去一旁的小巷中等着,自己则带沉星进了蓬莱阁。

    一进蓬莱阁,就有小二热情地迎了上来,“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

    沉星掏出一块碎银递到小二手中,“你们这有位姓季的公子,住在哪间房?我家公子是他的朋友,约了在此见面。”

    小二先是一怔,很快笑得谄媚,“两位找季公子?他就住在楼上的天字一号,小的带你们上去吧。”

    “不用。”沉星摆手拒绝,“你指个路,我们自己上去便好。”

    “好咧,就在二楼走廊最尽头那一间,客房门上都挂了牌子,两位客官一看便知。”

    沉星谢过小二,同宋清欢一道上了楼。

    小二看一眼宋清欢清冷的背影,嘀咕一声,“真真是人以类聚,季公子长得那般俊俏,他的朋友也是俊俏的不得了,简直比女子还好看。”

    嘟哝两句,便丢开了,依旧忙自己的事去了。

    宋清欢同沉星上了楼,一直走到尽头那间房门前停了下来,抬头望一眼门框上的“天字一号”四个字,示意沉星扣门。

    “谁啊?”里头传来季流云慵懒的嗓音。

    “是我,宋清欢。”

    里头似乎愣了一瞬,隐约听得什么声音响起,很快,“哒哒”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门被人从里拉开,季流云笑嘻嘻的面庞露了出来。

    “美人帝姬今日怎的有空来我这里?”见四下无人,季流云倒也没避讳,“来,快请进。”

    宋清欢谢过,带着沉星进了房间。

    到底是上房,虽是客栈,房中却布置得颇为雅致,分为里外两间,用珠帘隔开。有风从半敞的窗户吹入,珠帘微微晃荡着。

    入门便是待客的外间,正中放着长几坐榻,几上一角置汝窑花瓶,插一支清丽的木芙蓉。几上有一酒壶,一酒盏。

    宋清欢的目光在长几上一掠,好奇道,“季公子这是在独酌?”

    “闲来无事,闲来无事。”季流云讪讪一笑,请了宋清欢坐下,又去一旁的桌子上另拿了个杯盏过来。

    “殿下可要饮酒?”

    “我喝茶便好。”宋清欢婉拒。

    季流云正准备给她倒酒的手一顿,笑道,“那我去叫小二泡一壶来。”

    宋清欢看向身后的沉星,“沉星,你去吧。”

    沉星应一声,退了出去。

    季流云看向宋清欢,疑惑道,“不知帝姬今日前来……?”

    宋清欢忙一笑,目露感激之色,“父皇醒了,我今日,是特意来感谢季公子的。”

    季流云似丝毫不觉意外,笑笑接口道,“聿帝醒了?那帝姬也该放心了。”

    宋清欢朝季流云郑重其事地行了个大礼,“此事多亏了季公子,大恩大德,实在无以为报。”

    季流云忙摆摆手,示意她不用客气,笑眯眯道,“帝姬自然是要谢我的,不过……平心而论,帝姬更该谢的,还是烬之。我也不瞒你,我这人甚少给皇族治病,若不是烬之相托,这次我也不会破例。”

    “这是自然。沈相要谢,季公子也是要谢的。”说着,从袖中掏出一个长方形的紫檀木盒递到季流云面前,“小小谢礼,还望季公子收下。”

    季流云微怔,看着那紫檀木盒,“这是……?”

    宋清欢将木盒打开,推到季流云面前,“血灵参。”

    季流云一惊,目光不由自主地黏在了盒中之物上。盒中铺着柔软的雪色绸缎,绸缎上躺着一株人参模样的药材,却是通体血红,宛如在血水中泡过一般。

    这便是只在聿国才出产的奇药,血灵参。

    血灵参生长在聿国最南部一大片人烟罕至的沼泽森林中,传闻百年才能长成,其功效,比普通的人参要强上数十倍,听说小小一片血灵参在药材黑市上便炒到了极高的及格。因为其仅在聿国出产,所以更多时候是有市无价。

    宋清欢知道,比起千金珠宝,季流云一定更喜欢这个,所以命手下人搜罗了好久,才在皇宫内苑的珍宝库中找得这一盒,偷偷命人盗了出来。

    反正皇家的东西,也算有她的一份子。

    季流云果然很惊喜,说话都结巴起来,“这……这是给我的?”

    “小小谢礼,还请季公子笑纳。”

    “不小不小!这么珍贵的东西……”季流云一把拿起那紫檀木盒,眸光发亮看向宋清欢,“当真送给我了?!”

    “季公子喜欢就好。”宋清欢笑笑,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地补充,“等父皇好些了,宫里肯定还有赏赐下来,希望季公子不要告诉旁人我送你血灵参一事。”

    “没问题。”季流云此时正乐不可支,自是满口应了。

    这时,里间似乎传来一声“啪嗒”声。

    宋清欢一怔,不解地看向季流云,“季公子,这声音是……?”

    “哦,是我窗户忘关了。”季流云忙笑笑,放下了手中的木盒,又客气感谢了几句。

    这会功夫,沉星也端了茶水进来了,给两人各倒了一杯。

    “等聿帝好些,我也该回去了,过些日子便是师父生辰了。”季流云喝一口杯中茶水,闲闲开口。

    宋清欢不知季流云为何突然扯到了他师父身上,微微一愣,随口附和道,“凉国与建安相去甚远,季公子若是有事,还是早点出发得好。”

    季流云的目光几不可见地一沉,霍然抬眸看向宋清欢,“帝姬怎知我要回凉国?”

    宋清欢怔住,脑海中似有什么一闪而过,迟疑着道,“季公子不是凉国人?”

    季流云笑着摇摇头,“我是昭国人。不知帝姬是从何听说我是凉国人的?”

    宋清欢捧着茶盏的手紧了紧,不自在地垂了眸,掩下眼底的慌张,再抬头时已恢复一片沉静,“没有,许是我记岔了。”

    季流云“哦”一声,似没放在心上,说起了旁的话题。

    宋清欢却是彻底乱了心思。

    她之所以以为季流云是凉国人,是因为前世沈初寒提过他的师父在凉国,当时他们已到了昭国,也正因为路途有些遥远,才迟迟未曾看成他师父。

    所以她潜意识里以为季流云也该是凉国人。

    幸好沈初寒不在,也希望季流云不要记得这个小插曲,否则,以沈初寒的腹黑警醒,难保不会猜出什么来。

    因着这么一弄,宋清欢闲聊下去的心思便淡了,草草敷衍几句,就起身告了辞。

    出了蓬莱阁,她带着沉星拐进一旁的小巷中。

    刚要上车,却听得马车车厢后有沉郁而熟悉的声音传来,语气沉沉,似带了强忍的怒意,又似带了压抑住的狂喜。

    “阿绾,一别经年,你可安好?”

    话语一字一句清晰地钻入耳中,她的身子猛地一僵,脸色刹那间变得惨白。

    ------题外话------

    不负广大群众所望,小寒寒终于觉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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