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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结束敌舰的生命吧!”林逸青看着远处海面上的“扶桑”号铁甲舰,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黄昏的林海在波涛声中仿佛是层之不尽的云雾滚滚而来。昏黄的阳光将云雾染上一层壮美的颜色,青蓝的没有一丝斑白的天空在西方明丽地挂着。这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山林里寂寂的,静谧无声,只有淡淡的黄昏前的阳光透过竹林的枝叶柔和地撒下来,远望去,清冷的空气中只偶尔传来几声鸟鸣,又静了下来。
此时潜水艇战队的队长伊东佑直正带着三个随从在林间旷野间纵马奔驰着。临近黄昏的山间的空气是清新的隐约听得见泉水的声音,树上的翠绿枝头从眼前飞略而过,从马上看去,那清新的只属于黄昏的明丽美景更尽收眼底。马匹开始过黑水了,阴暗的水间哗哗作响,水中的芦苇蒿随着马臀的响声轻轻地哗哗响动,黑水溅了上来,然而只打湿了马腹,白色的鹅卵石在浅滩上随水浮来浮去,马儿打了一个喷涕,用马尾狠狠抽了一下马臀,跃上浅滩。一只野鸭惊叫一声从浓密的蒿草丛中随水飞跃而起,几匹黑马从水中跨跃而出,溅得水花四射。只听得野岩鸡在青深的高空中嘎嘎地呼唤。金黄的阳光下,那深青的天空含着淡淡的水草气清凉地映在了人的眼底。
伊东佑直无表情地从马上跳下来,把马缰绳交给随从,走到溪边一辆马车旁,一个随从替他开了车门。今天一天他都呆在山上打猎,刚刚接到了作战的命令,他便急急的离了猎场,接他的车夫挥起了鞭子,马车急驶起来,周围的景物又开始飞快地移动了。伊东佑直冷冰冰地注视着前方,帽檐底底地压着眉际,一丝阴影淡淡映着他的冷峻的侧面。从这个角度望去,出身军人世家的伊东佑直,毫无疑问是有着通常日本军官那种坚毅果敢的表情的。现在他正冷冷地注视窗外。这里的一切都太像他家乡的景色,空气中充满炊烟的特殊味道,草丛中那些虫子正嗡嗡地飞来飞去。
对于家乡的这些记忆是从他离开的那一刻统统装进脑子里的,谈不上多么热爱,它们只是平淡地映在脑子里被他平淡地带走。从很小的时候,他就形成了很强的自我中心的观念,除了父母和樱花,他是什么都不在意的。所以他并没有通常平民和下等武士兵的那种思乡情绪,甚至有时候这种情绪在他甚至是可笑的可怜的。在某个方面应该承认他是个彻底冷酷的家伙。由于从小受到类似天才的称赞,更因为他是父母的第一个孩子,那种被期待而且也自觉地期待将来应该有很高成就的他,从五岁起就拚命勤练柔道与剑术,并由父亲手把手地交授军事理论,再后来的男中各门课程的拚命用功,一直是学校的各项体育活动的冠军,以及在兵学校只用了两年就完成了别人四年的课程的他,一切努力的结果就只是为了实现那个高远的梦想,成为日本帝国最好的拥有巨大荣誉的职业军人!
理想似乎很容易就达到了,当他踏上苔湾的土地。向敌人冲过去的时候。那种打击控制一切的快感的的确确把人的虚荣感致命地送上了最高点。以致以为那就是理想的终级实现,但那种飘飘然的类似吸食鸦片的快感没有维持多久,他便被无情的现实击倒了。
人只有摔落在地面时才会发现现实是如此丑恶。光荣的帝国军人的梦想受到了怀疑。作为老派军人思想传承的伊东佑直在伤兵营里发现了抓来供人们玩乐的女人,如同许多单纯的一心只想为帝国的前途而战的士兵一样,他痛恨这丑恶的一幕,认为正是这些下三滥的东西才使帝国的军队慢慢腐朽,也使整个帝国走向可耻的腐烂。一个卑劣的下三烂的卫生队长居然恬不知耻的说道,这些女人都是敌人的家属。怎么对待她们都可以!
那一次他甚至一怒之下差点开枪打死那个卫生队长。太可恶了!他们不仅对苔湾生番和乾国人如此,对自己的伤员也是如此。有人竟然乘着伤员下火线重伤之际,将伤员身上所带的财物掠走,跟强盗有什么两样?人怎么就卑劣成这个样子呢?帝国军人的形象就是这么的龌龊不堪么?都说乾军走到哪里都带着女人和孩子,可是我们跟他们有什么分别?
苦闷使人痛苦,然而人微言轻的他又能改变什么呢?战争拖得时间越久,那种绝没有胜利未来的绝望和无聊就越是在整个士兵层中蔓延,杀的人越多,丑恶的欲望就越要空前的膨胀,马上也许就会去死的恐惧使人们丧失了理智。变得野性流氓气而陷入卑劣堕落的罪恶深渊。在那生命的最后一刻,还有什么是可以抓住的什么是不可以抓住的。许多年轻的生命是连姑娘的手都没有碰过就被从乡间驱赶到苔湾陆地作战的,他们要从俘虏的女人那里得到满足然后才能安心的死去,如果没有女人那么就去抢就去杀,恐惧与绝望将丑恶卑幸的劣根性连根拔离出来——一切都已经失去了控制,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有节制地杀人,只要是苔湾人,无论有没有武器,都会眼都不眨一下开枪打下去,那怕其中有的人很像是你的兄弟你的父母呢?一伙只有野心没有真正的伟大心灵的胆小卑劣的家伙!
神圣的充满光荣感的理想,在子弹击中他,让他面朝下的摔向地面的一刹那,在生命即将毁灭的一瞬间,也跟着毁灭了。死过一回的人,拖着重伤的身体在那七天的陆地野外的求生的奔逃过程中,求生成了唯一的本能。黑水里充满了致命的蚂蝗,林海沼泽里是可以用三只当盘菜的蚊虫,雪白的芦花下是窜出窜进的四脚灰蜥蜴,一刀挥过去砍下,只有蜥蝎的尾巴在那里像人一样绝望地不停跳动。七天的空旷寂寞的逃亡生涯里思考的只有一个问题,那就是怎样活下去。藏在林海的乾军,躲在草野的中的生番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饥饿是疟疾还有喝下去可能中毒的黑水。在黑夜有星星的夜里,当他一个人躺在树枝上休息时,他终于渐渐地明白,他是再也不能成为一个光荣的武士了,他的理想在一点一点儿破灭,像个气球似的慢慢缩小,那狂妄的不切实际的理想!就是活下去还有什么意义,为什么活着?理想如同信仰,一朝倒塌就再难扶起。忠诚就是死亡,武士道就是死亡。激烈之下他甚至拿起了枪管。就这样在空荡无人的荒野这样无声无息的死去吗?一枪打死自己,如同那些已经阵亡的征苔军士兵一样,死后被扔在荒野任饥饿的野狗啃食……不,决不能这样!他不甘心,这就是我横死荒野的结局?多少士兵如同这样的莫名残酷地死去,死时连个名字都没有留下,不,这不是我的结局,我要活下去,无论如何也要活下去!
那一天他终于没有向自己开枪,可是没有了理想的躯体如同没有了精神的行尸走肉,得到救助后在伤兵医院里的他始终打不起精神来面对今日的阳光,如同所有的士兵一样,厌恶透了马上就可能去死的现实,一心只思念起在家乡的美好生活来,那些以前看起来无比平淡的记忆,此刻也成了最美好的回忆。
最终,征苔军遭到了彻底的失败,他和许多士兵一道当了乾军的俘虏,直到战争结束,才回到了日本。
但是,他和所有的征苔军士兵都没想到,回到日本之后,不但被冠以“贼徒”、“乾探”、“卖国贼”的污名,好多人还受到了军事法庭的审判,被投入了监狱!
虽然伊东佑直最终没有被审判下狱,只是被剥夺了军职,一文不名的回到了家乡,但那耻辱和仇恨的烙印,已然深深的印在了他的心里。
这也是为什么西乡隆盛举事时,他毫不犹豫的便参加到了萨摩武士当中。(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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