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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人讨厌了……”殷觅棠吸了下鼻子,努力忍着眼眶里的泪。
小姑娘伤了心。她不是特别明白伊春为什么要那样说,可是她明白伊春不喜欢她,讨厌她。年纪小小的小姑娘因为别人的讨厌伤了心,开始自我怀疑。难道真的是她做的不够好?
戚无别瞬间了然。
“那你有没有讨厌的人?”戚无别问。
殷觅棠认真想了一会儿,点点头,“有。”
“那么被你讨厌的人就一个优点都没有吗?他有没有朋友?有没有人喜欢他?”戚无别又问。
殷觅棠想了想,又点头,“有。”
戚无别又问:“如果现在有一种方式能让所有人都喜欢你,可是你却不喜欢你自己的样子,生活得并不开心。那么你愿不愿意?”
殷觅棠几乎想都没有想就摇摇头,“不愿意,要开心。”
“对啊。要开心。被喜欢的人喜欢是幸运,被不喜欢的人喜欢是福气。然而不管这么样,我们首先要喜欢自己,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根本不必苛责自己,不需努力让所有人都喜欢你。因为那样是不可能的。”
殷觅棠望着戚无别,认真听他讲大道理。若说戚无别刚开始说起道理来时,殷觅棠还不能完全听懂。可是听着听着,殷觅棠慢慢就懂了。
她眼里的氤氲逐渐散去,又重新变成明朗一切。
戚无别看得欣慰。他也有私心,他的私心大概就是不希望殷觅棠这一世再如前世那般累。
一旁的李中峦连连称奇。他在戚无别身边伺候许久,还是第一次看见陛下这么有耐心先后给两个小姑娘讲道理,安慰人。
“皇上,谢谢你。”殷觅棠开心地笑起来。
她在心里又一次觉得皇上好了不起,居然知道这么多大道理。而且她把戚无别对小红豆儿说的那些话也听进去了。
殷觅棠第一次觉得其实赵妈妈的离开,原来自己有很大的责任。是因为她没有做到奖罚分明,赵妈妈离开的时候她也没有担当,她没有站出来……
殷觅棠又咧了咧嘴角。她手心朝上,动作有些古怪地用手背揉了揉自己的头顶。
戚无别皱眉,问:“你这是做什么?”
“小红豆儿有皇上安慰,我没有,我自己揉。”殷觅棠嘟着嘴。
戚无别微怔,转瞬大笑。
“别揉了,头发又揉乱了。”戚无别笑着摇摇头。
“反正陛下会绑头发,还绑得好好的哩!”殷觅棠凑过去,在戚无别面前跪坐在地上,然后将脑袋搭在戚无别的腿上,她小小的手儿指了指自己的小脑袋。
戚无别一滞,心间跳动不由快了几分。
这算不算是意外收获?今日之后,他本来只是想教导妹妹如何管教下人,却没有想到无形之中,让殷觅棠对他更亲近了些。
他将手轻轻搭在殷觅棠的头上,享受着这一刻殷觅棠主动的示好亲近。殷觅棠的头发很软,划过戚无别的心里,将这种柔软一直传到他心尖尖上。
他挑开殷觅棠一侧的发带,把她一侧的头发放了下来。他刚想要挑开殷觅棠另一侧绑起的丱发发带时,腿上的小姑娘却忽然一下子从他腿上弹开。
戚无别的手僵在那里,指尖还挂着一根鹅黄的发带。
“怎么了?”戚无别问。
殷觅棠睁大了眼睛,懊恼地敲了敲自己的小脑袋,说:“我糊涂了,陛下的手伤着了,不能绑头发……”
戚无别也是才反应过来。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绑在木板上的左臂,忽然脸黑。早知道如此,当日他就应该往马蹄中多刺入一根短钉,将力道再散去一些,受些轻伤便好。如今他的左臂这样吊着不能用,的确对他的生活有一些影响。
戚无别抬眼看殷觅棠,见她嘟着嘴,显然还是有些自责。
戚无别心中一动,忽然轻飘飘地叹了口气。
“皇上,你怎么啦?是不是伤口疼了?”殷觅棠又凑过去,将脸贴在戚无别受伤的左臂上认真打量,好像是想要打量出到底有多疼似的。
昨儿个,她可问了陈妈妈骨折会有多疼。陈妈妈告诉她很疼很疼,是她从来没经历过的疼。殷觅棠经历过的最疼感觉就是被二叔不小心踩了脚,踩得她哇哇大哭。陈妈妈便告诉她骨折的疼痛要比被踩了一脚疼上一百倍、一千倍!
“也……没什么……”戚无别的语气忽然变得吞吞吐吐起来。
“君、无、戏、言。”殷觅棠一字一顿,把每一个的音咬得准准的。她还用那双澄澈的眼睛盯着戚无别,像是在监督他不许说谎话。
戚无别又轻飘飘地叹了口气,说道:“这左臂如今绑于板上,且要一直吊着,的确很影响生活。”
殷觅棠睁大了眼睛,等着他说下去。她头发已经被拆开了,凌乱地披散下来,而在披散的软发映衬下,越发显得她那双眼睛澄澈好看。
戚无别指了指自己的头发,道:“因为左手不便,昨晚睡时,这头发未拆,今日也是直接去上了早朝,并未重新梳理。唉。”
他又轻叹了一声。
“我给皇上梳!”殷觅棠站直身子,绕到戚无别身后,给他拆头发。
戚无别的嘴角慢慢勾起来。
这一幕看呆了一旁的李中峦。李中峦有点不理解。他家的皇帝小主子什么时候变得玩心这么大了?好像他家的小皇帝每次面对殷家四姑娘的时候,玩心就起了。又是胡说八道,又是小孩子心性,又是耐心爆棚,还能傻笑!
简直就是开玩笑,戚无别可是皇帝,他自打出生就没自己梳过头发好吗?别说是左臂伤了,就算他四肢都断了,宫婢也会将他打理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好么!
李中峦在心里猛地“呸呸呸”吐了自己三口。怪自己胡说八道,小皇帝才不可能四肢都断了,简直就是瞎说!就算他没说出来,哪怕在心里想到这么一个假设都是大逆不道!
李中峦默默转过身,悄悄朝自己的嘴给了一巴掌。
背后,是两个小孩子的笑声。李中峦转过身去,看见两个小孩子都是披头散发的,不由眉头都皱出几道褶子来。这个时候他该干嘛?找宫女进来帮忙,还是任由这俩孩子玩儿?
殷觅棠哪里会梳头发,她把戚无别的头发拆了以后,就再也不能把他的头发扎上去了。她双手齐上,甚至都不能将戚无别的头发都抓紧手中。这些头发好像是有了自己的魂儿,总是从她的掌心里溜出去玩。
“哎呀!”殷觅棠急了,跺了跺脚。
“不急,慢慢来。”戚无别身子后仰,想背后贴在椅背上,舒舒服服地闭上眼睛,享受着头顶那双软软的小手儿在他的发间抓来抓去。
虽然,被抓断了不知多少发丝。
没事儿,他不怕疼。
胳膊都能断,掉几根头发算什么。
“嗯嗯!我一定能给皇上梳好,一定能!”殷觅棠小手握成小拳头,举了举,样子坚定得很,信誓旦旦仿若立誓似的。
可是殷觅棠忘了自己手里正捧着戚无别的头发,她好不容易才抓住的呢!她这么一握拳,戚无别的墨发从她的手中落下。
殷觅棠将自己的一双小手摊开在眼前,呆呆地望着空空的掌心。
戚无别即使背对着殷觅棠,即使阖着眼,也能猜到小姑娘此时脸上的表情,他轻笑了一声,带着重生后面对别人时难得的愉悦。
消息传到沉萧宫的时候,太后正盘腿坐在美人榻上玩手里的一个九连环。她惊讶地问:“皇上真这么说?”
宫女点头,再三保证自己已经将躬清殿里发生的一切都一字不差地说出来了。
过了好一会儿,太后才有些失望地点点头,道:“知道了,你下去罢。”
“怎么,对无别的处理不满意?”太上皇正在窗边的藤椅里窝着,白衣的衣袍拂地。他问太后的时候,目光始终没离开手中的医书。
太后点点头,她将手里的九连环丢到一旁,光着脚走下美人榻,拉起太上皇的胳膊,坐在他的腿上,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着。
“还成吧,无功无过。不加分也不扣分。”
太上皇随口说:“他不过是想立后,何必那么多要求。”
“魏姐姐不在,我就得当小糖豆儿的娘。两个孩子不能偏心。”她打了个哈欠,又往太上皇的怀里凑了凑,“困,我眯会儿。”
太上皇看她一眼,拉过一旁的薄毯,将她轻轻裹在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