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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罪过了。”
欧内斯特摆摆手:“你不知道乔治的身世。乔治家里原先也颇有几亩地,是个小小的靠行商致富的破落贵族家庭。他现在都还有贵族头衔――爵士咧。谁知天有不测风云,乔治的父亲,在外行商,被无所不在的盗匪所害,乔治的母亲得闻噩耗,一夜之间病倒,没多久就染上重疾去世了。乔治家里,既没有叔伯兄弟,也没有姊妹亲人,连远房的亲戚都没有,独他一个。所以......这样的情况,神教就找上门来,收养了当时十岁的乔治。”
说到这里,他叹道:“我们从前向你说起过,神教收养孤儿,尤其是乔治这类孤儿,那是要在孩子成年成家前‘代管’他家族遗留的财物和土地的。乔治从此就在神学堂长大,被强迫着遁入空门。虽然身在神教,却神游自由天地,若论有谁最看不起神教之前虚伪的清规戒律,伪君子欺善怕恶做派,乔治绝对是第一个。他此前已为此得罪了上级,被一贬再说贬了。后来波拿审判日的事情传来,乔治高兴得直手舞足蹈咧。”
俩人正说话间,乔治已一口气拎了一堆案卷出来。
砰。扬起灰尘。可见平日堆放的时日。
“喏。从十年前俺十九岁上任开始,一直到最近的,都在这里了。你说的那几则新闻,大概是最近的。”
林黛玉道谢过,只先从最近的几桩捡看。
翻了大概几份,她指着一份案卷:“就是这一份了。”
乔治一看:“果然是这个。”
这份上记得的是一位自杀而死的商人,姓名,死因,以及他的亲人、朋友口述的经过。
神教的教堂遍布乡野,大都负有收敛当地亡骨,生丧婚嫁的职责。
这是一位外乡的商人,他在此自杀,尸骨无人收敛,是乔治收了他的遗骨,等来了他的亲人。
报纸上之所以报道这位商人,是因为这位商人欠了一大笔债没有偿还,就自杀而死了,债主们千里迢迢找上孤儿寡母要说法,才闹大了。
案卷上则写得更清楚:
这位商人自杀,是因为破产。
乔治说:“他借钱做生意,结果破产了,丧失了活下去的勇气,不敢面对欠下的债务,选择自杀。”
“怎么破产的?”林黛玉却追问了一句。
“能怎么破产?”乔治熟悉世情,大咧咧地说,“小姐,这年头的商人,多少人想着把货物送到外地赚一笔,结果一重又一重,大山,大关,大蛀虫!我教吃一嘴,贵族吃一嘴,强盗吃一嘴,行会吃一嘴。吃到最后,就啥都不剩了。货是运到外地了,结果为了不折本,只能翻倍又翻倍了。谁买得起?没人买嘛,不破产也得破产。”
林黛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那最近波拿郊外的农民暴动,他们暴动的教区离这里不远。你知道么?”欧内斯特问。
“知道。”乔治大大方方地告诉他们,“我还曾接济其中几个暴动后被追捕逃到这里的农民。”
欧内斯特早有预料,却还是吓了一跳,又是笑又是骂:“你也是胆子够肥。”
“谁苦我帮谁。谁叫我是偏心眼乔治?”
“你觉得农民苦?”林黛玉抓住他的话,问。
乔治看她一眼:“小姐,第三等级里,农民也是苦的。农民暴动无非是活不下去了。”
这个道理她岂不知道?林黛玉想起了中原曾经的义军,苦笑着想,因而叹道:“我是说,暴动的具体理由。我知道,农民中的大部分人,常年的生活,总是不足的。可是大凡暴动,虽则是长期的苦楚导致,但常常有一个具体的导火索。我想知道的是这起暴动的导火索――某个具体原因。”
乔治对她更是另眼相看:“安娜小姐果真见识非凡。不错。这次暴动,起因是行商恶意压低农民粮食的价格。”
“长期以来,农民除去自己吃的粮食,以及交租税的粮食之外,剩余的粮食都要卖了,好换取一些生活用品。他们剩下的粮食,主要是供应城市。”乔治示意俩人到窗口来。
从教堂的窗口往外看,只见市集上,不时有打着赤脚,面目黎黑,神色畏缩,衣衫破烂,身上粘着稻草,满头是汗扛着大包小包的农人往来。
“我们这里偏僻地方,离乡下不远,很多农民就自己扛了粮食来卖。发生暴动的地方,附近没有什么城镇,离波拿最近也要走好几天,只能仰赖行商收购粮食,再转卖波拿。”
“可是,偏偏,行商收购的时候,把价格压得极低,当地农民不满已久。暴动的起因,正是因为某一次压得太低了。加上气候不好,闹粮荒,当地稍穷苦一些的农民出卖口粮本就不满,却贱卖得太厉害,便嗡地一下就都起来了。”
林黛玉点点头,却问道:“那起子行商为什么把价格压得这样低,难道不知道长期如此行事,会出岔子吗?没有良心,还没有脑子?”
“行商里倒不是没有有脑子有良心的人,只是如果价格不压下去,等过几关,成本翻的就不止十几二十倍了......”乔治说着说着,忽然住了口。
他看着林黛玉。
林黛玉问出这个问题,脸上却没有丝毫疑惑,可见,她自己心里是有答案的。
一会子,乔治说:“安娜,俺佩服你。”
林黛玉只摇摇手:“我已得了我要的东西。多谢了。”
便叫上欧内斯特,向乔治告辞了。
路上,欧内斯特兴致勃勃地问她:“安娜,你想好接下来的小说要怎么写了吗?”
林黛玉答道:“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