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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
徐行之回想起昨天从孟重光嘴里听到的人名,试着给他对号入座:“曲驰?”
显然,徐行之运气不错,一猜即中。
来人温文和煦地冲他一笑:“……嗯。”
徐行之叹息一声。
……还真是他。
曲驰斯斯文文,说话语气也非常温和,像是从清凌凌的溪水里滤过一样:“……重光叫我跟着你,护你周全。”
徐行之在他面前可耍不出什么花腔来:“多谢。”
曲驰好心提点道:“你这样的坐姿于礼不合。”
徐行之继续心安理得地瘫着:“这样舒服。”
他话说得轻松,但目光却一直停留在曲驰身上。
曲驰自然不知道徐行之在想些什么。他在自己衣兜里摸了两下,礼貌地邀请道:“……请你吃糖。”
说着,他对着徐行之张开拳心。
那里面躺着两块用彩色琉璃纸包裹的东西。
徐行之拿过一块来,把琉璃纸展开,发现里面躺着一块指甲盖大小的小石子。
曲驰极力推荐:“很好吃的。”
徐行之把石子倒在手心,掂量两下,问道:“……这是糖吗?”
曲驰点头,信誓旦旦道:“是的,我想吃糖。这是阿望给我找来的,她说这个就叫糖。”
徐行之将那颗小石子把玩一番,发现石头洗得非常干净。
他又跟曲驰确认了一遍:“……你吃糖不会咽吧?”
曲驰乖乖地答道:“不咽。阿望和陶闲都不让我咽,他们说吃糖咽下去不好。”
徐行之肯定道:“没错,吃糖是不能咽。”
他没再犹豫,很自然地将小石子丢进自己嘴里,冲曲驰一乐。
曲驰也把剩下的那颗小石子含在嘴里,幸福的神情完全不像一个成年人,却像极了一名稚童。
石头自然是一点滋味都没有,但徐行之却假装吃得津津有味。
说起来,徐行之对这个曲驰的观感,的的确确与所有人都不同。
见到周北南的时候,由于他急于干死自己,徐行之没有对他太过强烈的感情波动。
见到孟重光的时候,由于满脑子都惦记着那位所谓的“世界之识”交予他的杀反派任务,他太过紧张,也来不及对他产生更多的想法。
但见到曲驰,徐行之的心绪就没那么安定了。
因为曲驰是书中唯一一个被徐行之设定了前史的人。
结合原主稀薄的记忆,徐行之得知,他原本是正道丹阳峰的大师兄,遭魔道所袭,被活生生打成了心恙之症。
换句话说,曲驰现在的心智顶多只有五、六岁,甚至连糖果和石头都分不清。
徐行之猜想,十三年前,他大概就是因为心智残缺,才会帮助孟重光盗窃神器,从而堕落蛮荒的吧。
看到曲驰,徐行之忍不住会想,如果当初他写一个积极有趣的故事,或许眼前这群人就会幸福得多,不用被困在这个巨大的监狱里,发疯的发疯,偏执的偏执,痴愚的痴愚。
正在徐行之胡思乱想时,刚刚和他分糖吃的曲驰神情陡然一变,将手中拂尘一摇,横护在徐行之身侧。
徐行之还未反应过来,就有数柄梅花刀片自右侧流火也似的奔袭而来,如疾雨般击打在曲驰的拂尘上,铮然有声。
曲驰手腕翻飞,动作洒脱地一缠,一拉,一抖,便用拂尘将偷袭的刀片尽数射回了来处。
霎那间林内传来了数声惨叫,听声音应该是被他们自己刚刚出手的梅花刀片扎成了筛子。
曲驰单手持拂尘,另一手拔出腰间的鱼肠剑,全神戒备,面朝向刀片来袭的右侧山林方向,对徐行之下令:“快些回塔。重光说过,你若是出了事情,他会把我的糖全收走。”
……真是非常严厉的惩罚了。
徐行之怀疑自己现在在曲驰眼里,就是一颗行走的大糖块。
腹诽归腹诽,徐行之还是晓得自己的斤两的,自然不会留在这里拖后腿,撒腿就要跑开,却被一道自半路闪出的身影抓住了胳臂。
徐行之不觉一怔。
曲驰猛然回头,瞧清了来者是谁,他紧张的表情便安然了不少:“重光,快带行之进塔。”
闻言,“孟重光”露出了一抹冷笑。
那只握住自己胳膊的手用力过猛,徐行之突然觉得有些异常。
他抬眼一看,“孟重光”的眸光里竟然闪现出野狼似的澄黄色。
来人冲自己咧开了嘴,有两颗尖锐的犬齿格外突出,像是一头食肉的怪兽,面对着他爪下新捕到的小麂子,思索该从何处下口。
徐行之骇然,对曲驰道:“等等!他不是……”
曲驰却根本没有注意到,竟随手将徐行之往“孟重光”怀里推去:“快些进塔去。”
徐行之心里一寒,可寒意还未渗进心底,眼前人得意的笑容便凝固住了。
他的身体不受控地往前倒下,徐行之敏捷地闪开身来,眼睁睁看他面朝下栽倒在地,抽搐不已。
——他的第四块脊椎骨和第五块脊柱骨的连接处明显断裂了开来,那里有一个一指深的坑洞,深深凹陷了下去。
真正的孟重光就站在他的身后,用手帕慢条斯理地擦了手,才动作温柔地将徐行之拉回自己身侧:“师兄,有没有受伤?”
徐行之惊魂未定地摇头,看向那地上的假孟重光。
地下垂死挣扎着的“孟重光”的五官像面团似的扭曲几圈后,终于回归本相,变成了面色青黄、乱髯虬须的兽皮人。
兽皮人背部被折断,疼痛难忍,咬牙闷哼:“孟重光,你怎么会在……”
孟重光蹲下身来,抓住了他的头发,面上还带着笑容:“我若总留在塔内,又怎么知道谁会趁我不在、对师兄下手呢?”
兽皮人的嗓子被血浸泡过,嘶哑得可怕:“刚才……探子明明说你在百里之外的蓝桥坡……”
孟重光回答的语气太漫不经心,像在开一个无关紧要的小玩笑:“百里而已。我跑得很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