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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风展,临近初春。
夕阳西下,西北候府南侧门大开,一辆马车由内驶出。
乌棚木辕,两匹枣红骏马拉着,缓缓行驶在笔直的官道上,映着落日的余晖,在车夫扬鞭呼啸声中,驶过小巷,转入闹市。
闰半个时辰后,停在软玉巷子的云良院门口。
软玉巷子原名青竹胡同,曾是个文人聚集的所在,后不知怎地,文风败坏,成了北地城有名的烟花巷……
北地城中,但凡有名气些的秦楚楼馆,基本都座落在这里……这条行路不宽,长度亦有限的巷子里,打眼望去,足有不下百座——或小楼,或平院,或飞檐雕瑞,或后宅幽深。
大明的烟花场所,律法有明文规定。除了属官籍的教司访,其余民办的,那一,二等的多以‘院’、‘馆’、‘阁’为称,三,四等的则唤做‘室’,‘班’,‘楼’,‘店’,最末等的则是‘某某下处’。
至于那等只有一,两个良家女子,受家中男人逼迫,或着实活不下去了,私做生意的‘半掩门’,却是不入等的,属私.娼。
软玉巷子中,最有名的寻欢场所便是一院二馆三阁,其中的‘一院’,便是眼前这云良院了。
云良院——楼高三层,占地不大,却精致小巧,雕花的香木门前,两个在冬末的寒风中,依然穿着单薄红衣,娇笑嫣然的风.骚女子挥舞着手中的香帕,软语招呼着过往行人。
“李老爷,您快进来,好些日子不来……秦儿想您都想病了……”
“宋少爷,有段时候不见您,可是想得慌,您这没良心的,成了亲就不来瞧奴家,真真儿的恨人……”
随着轻嗔俏怪的,便是软玉温香贴肉而来,本未想入云良院的各家老爷公子,就这么着被拉了进去。
当然,红日将落,夜晚来临,北地城中唯一无需宵禁的软玉巷子中,处处都是这等奢靡情景。
百余座上中下等的青楼门前,都站着风情万种,媚眼如丝的美貌姐儿,或执香帕,或握团扇的招呼着客人,又有那等院小房窄,姑娘不多的班子或下处,那当红的花魁姐儿还会坐在半开的窗子前,拿香扇掩住朱唇,一双微展含情的眸子,跟长了小勾子似的,勾着过往行人。
犹抱琵琶半掩面,另是一种情趣儿,哪怕花魁姐儿相貌,其实都比不得一等院,二等馆阁里略红些的‘姑娘’,但自有囊中羞涩或初开洋荤的哥儿,被她们勾了去。
不过,来此软玉巷子的爷们们,但凡不缺银子的,却不大爱去那下等地介儿,都是奔着有名有号,有真正红姐儿的所在,尤其是一院二馆三阁,就连白日功夫,都有不少客人。
毕竟,似青楼这般需要‘实力’的所在,不像现代店大了欺客,顶级奢侈品掉色儿缩水,完全是一分钱,一分‘货’……
价高‘货’好,足量足份儿,自有那不愿满世界‘淘’着捡便宜的土豪老爷们追捧。
就比如,凤浮……
马车停在云良院门口,小厮豆儿扶着车辕率先跳下来,反身便去扶自家老爷。按着半跪在地上的豆儿的肩,凤浮迈下马车。
云良院门口,眼神精尖儿的鸨儿原妈妈一瞬儿的功夫就‘叨’中了凤浮,刹时双眸冒精光,她跟瞧见亲爹似的甩了正应付的客人,莲步款款,风摇荷叶的‘扭’着就过来。
“哎呦,奴的凤四老爷啊,有日子没来,奴可想您啦!”一挥手中香帕,原妈妈夸张的娇嗔着,上手揽住凤浮的胳膊,她把香软的身子贴过来,金莲轻移,就要把凤浮往云良院里带。
这原妈妈今年三十出头,相貌瞧着像二十五,六的年轻。她六岁被卖,十二岁开.苞,本就是云良院的当家花魁之一,后年纪大了,又不愿跟着哪个富商公子做妾,便留在云良阁,做了个管事妈妈。
徐娘虽已半老,风韵依然犹存,哪怕不如年轻小姑娘青春漂亮,却好像熟透了水蜜桃儿一样,透着股子糜烂的香甜~~
往常,凤浮到云良院来,不管有多鲜嫩的小女子,他包夜归包夜,也不过多宠些日子,最终都会回到原妈妈的‘怀抱’,而……
当初给原妈妈开.苞的客人,就是凤浮了。
两人算是相识多年了,若不是原妈妈不愿困在后宅里,受人鄙视,说不得,凤浮早把她赎了去,安置成外室了。
到底多年老相好儿,拉着凤浮进了云良院,坐在二楼靠拦杆儿,能瞧见下头姐儿们表演的好地介儿,没说上两句话,原妈妈就感觉出凤浮的不对来了。
“哎呦,我的四老爷,您这是在哪儿受了气,跑到奴这儿来甩脸子!”原妈妈偎在凤浮怀里,嘟着唇嗔怪着。
凤浮这人……说真的,别看他无能纨绔,是个典型的贵族浪.荡子,但在除安怡外的美人儿面前,竟还意外的好脾气。原妈妈这等身份的人,在他跟前使性子撒娇,哪怕他心中本来就挺恼火,却也没冲她撒了气,反而长叹一声。
伸手搓了搓脸,他挤出个苦笑,“原儿,你是不知道啊……”砸着舌,凤浮满心的苦楚,却是根本说不出口。
话说,家里大侄子在洛阳遭了难,全家准备要‘突噜’他老丈人,这点凤浮没意见,毕竟多少年都是这么下来的。老婆拿乔不愿意回家,大哥让他去接,他虽然点小别扭,觉得被下脸子了,可让亲娘劝了两句,亦能忍下去。
去就去呗,反正费不了多大功夫,他哥还答应他,把老婆接回来,就从公帐里给他拔五百两银子的‘辛苦费’呢。
为了这银子,脸就不算什么了!!
只是,巴巴去老丈人家好几趟儿,老婆老婆没接回来,女儿女儿没看见……净瞧老丈人那一张皮笑肉不笑的脸啦。
还让人讽刺的脸都绿了!!
直接撂挑子,他凤浮在不想受那气儿……万般无奈之下,他哥就顶上去了!!
毕竟,谁让出事儿的是他哥的儿子呢?
他又没孩子压在旁人手里,他才不急呢!!
乐陶陶扎进软玉巷子玩了好几天,给菊谢楼新出.台的小玉霜当了回‘新郎官儿’,正乐不思蜀呢,他大哥派人把他传唤回去了。
然后——老婆就没啦!!
要和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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