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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上下都看在眼里,给个上上太亏心,这才心惊胆战地给了个上平……

    就这孟东华还专门去长公主府求见衣尚予,专门说明了不给上上的理由。

    皇帝也不可能逮着衣飞珀骂,官儿太小了,骂着不成体统嘛。先骂了尚守志,再骂上了孟东华,衣飞珀还能有好果子吃?朝臣皆面面相觑。继上半年皇帝当朝训斥襄国公之后,皇帝又找衣家的茬儿了,这是例行打压衣家吗?襄国公彻底失宠了吗?

    散朝之后,尚守志就先回了兵部衙门,把才睡醒了准备吃饭的衣飞珀臭骂了一顿,打了二十军棍。

    衣飞珀被打得莫名其妙,一气之下就告病回家去了。

    正在宫外追查相王府行刺线索的衣飞石还蒙在鼓里,一连好几拨人给他送信,最先是黎顺的妻子袁十十,专门找了个锦衣女卫来说朝廷发生的事,黎阁老、龙幼株、孟东华、百里简……几个朝中交好又消息灵通的朋友,全都打发了心腹暗中提醒他:怎么回事?你弟又惹崇慧郡主了?

    年初皇帝直接训斥襄国公,和通过训斥衣飞珀的上司收拾衣飞珀,性质完全不同。

    前者是敲打,后者就是明晃晃的圣意:这个人朕不喜欢,你去弄他!

    衣飞石想起昨夜皇帝近乎配合的“不察”,瞬间就明白了。皇帝根本不是一无所觉,皇帝早知道他身上带伤了!这笔帐直接算他亲爹衣尚予头上了。

    ——要不是衣尚予是他亲爹,只怕皇帝都想把衣尚予拖出来暴打一顿。

    怕皇帝再闹出什么事来,衣飞石连忙吩咐道:“请赵医正去府上给衣飞珀瞧伤。”

    赵云霞在宫中当值,轻易请不出来。衣飞石派人去请,消息必然送到皇帝跟前。这是隐隐地向皇帝求和:跟我爹没关系,我回来跟你解释。

    他有些无奈地解下腰间长剑,坐了下来。鬼上身了吧?竟然觉得可以瞒过枕边人。

    衣长宁已勘察好现场,拿回了口供,施礼回禀道:“太平十三年八月到太平十四年五月间,这里曾住了九个江湖客,根据本地百姓描述,只有两人与慈幼院刺客特征相符。”

    那日在慈幼院的刺客总共七人,加上行刺失败自杀的刺客,也只有八个人。

    八个人都是心怀天下的义士,都是为了公心太平放弃私仇的侠客?世上岂有这等事。

    这一批刺客不可能只有八个人。其他意见不一者,要么是被这八个刺客杀了,要么就是还潜伏在各处,与这八个不是一路人。

    目前衣飞石查的是相王妃胡氏陪房转了几道弯的亲戚家的庄子,已查实是曾经藏匿刺客的窝点。

    “暂时不要惊动了相王府。继续查。”衣飞石吩咐道。

    “是。”

    衣长宁看着自家二叔,犹豫再三,还是劝道:“您在庄子里休息片刻,别处卑职去查。若有困惑疑难之处,卑职再来请教将军。”

    衣飞石自问将身上伤处藏得极好,然而,衣长宁毕竟是常年跟在他身边的亲侄儿,跟着衣飞石跑了半天就知道二叔身上带着伤了。他没直接说,衣飞石也听出了他话里的迟疑与痛楚。

    ……衣长宁都瞒不住,竟然还想瞒着陛下。衣飞石,你今年多大了,还犯这样的蠢?

    衣飞石面无表情地起身,将才解开的长剑重新佩好,走了两步,问道:“与你无关。”

    一直躬身低头的衣长宁被戳得哑口无言,只能将头埋得更低一些。

    他已经不敢在办差时叙家礼了,对上称呼是将军,自称卑职,不办差时,他也见不到二叔。鼓起勇气关怀一句,还是被二叔硬邦邦地甩了一句“与你无关”,衣长宁也不能说什么。

    二叔曾经那么受宠,家里出事之后,陛下先后训斥二叔两回。此次遇刺,搁从前,陛下顶多训斥两句,这回居然对二叔施了刑责……衣长宁心如刀割。只恨自己不争气,只恨衣长安与谢娴不安分。生生带累了二叔,让二叔失去了圣心宠爱。

    衣长宁呕得心口疼,衣飞石却在目无表情地想,怎么才能哄得好陛下不生气呢?

    ※

    京兆府大部分皂隶差役都忙着赈济雪灾的时候,京兆府尹常葛在衙门审案。

    内阁大臣李玑弹劾钦天监五官司历吴仲雄逼杀幼妹长嫂,皇帝把案子发给了京兆府审理。要审理这个案子,第一件事就是把吴仲雄提到堂上——人都找不见,审个渣渣啊?

    吴仲雄不在府上。

    吴仲雄也不在钦天监。

    京兆府找了半天,最终在东城兵马司大牢里把吴仲雄找了出来。

    原来在皇帝遇刺当日,曾经撞见过不曾服丧的吴仲雄,皇帝对此甚为不满,认为吴仲雄是不孝之举,叫羽林卫把吴仲雄送去了当地的衙门问罪。朱紫大道归东城兵马司管,吴仲雄就进了东城兵马司衙门的大牢。

    皇帝亲自送进来的不孝子,那还有什么可说的?孝顺的也必须是不孝子啊!

    何况,吴仲雄当日确实不曾替父亲服丧。

    东城兵马司指挥使齐正恕干脆利索地判了不孝之罪,按律徙三年,不得收赎。不过,这是皇帝亲自送来的“不孝子”,齐正恕琢磨圣意吧,只处以徙刑,皇帝只怕是要不高兴啊?

    正巧吴仲雄也怕被弄死,张嘴就是辩解。

    齐正恕高兴得不行,你认罪了,我倒没办法了,不认罪,正好。来人,大刑伺候。

    短短一天时间,京兆府把吴仲雄从东城兵马司的大牢里找出来时,这人已经快不成人形了。早先他就被莫沙云拴在车辕上抽了一顿鞭子,齐正恕又故意想弄死他,京兆府来提人,齐正恕连忙就把这个烫手山芋扔了出去——

    吴仲雄在京兆府大牢待了一天就不行了,发起高热,那个风雪夜里就死了。

    按说吴仲雄已经死了,这案子已经没有审理的必要了。

    然而,京兆府尹常葛自认从小饱读圣贤之书,十年寒窗,十年官途,为的是太平天下,抚慰下民,他觉得自己并不是一个随波逐流、媚上失德之人。如今太后以圣母之尊扰乱纲常,欺凌阁老,皇帝非但不规劝太后,反而坐视太后一错再错,实在让人痛心疾首。

    皇帝如此圣明,千载之后必然彪炳青史、万世传颂,若为了此时损害令名,那真是太可惜了!

    若不能规劝陛下,让陛下被史笔抨击,留下这一点瑕疵,那是臣等不尽力,是臣不贤良。

    所以,常葛决定,他要跟皇帝死磕一个!

    从哪儿开始呢?当然是从把太后那不守妇道的圣母脸抽肿,还天下一个公道开始。

    吴仲雄已经死了,京兆府却隐匿不报,先发令前往吴府传唤苦主与证人。苦主是吴仲雄的兄长、李玑弹劾中被吴仲雄害死长嫂钱氏的夫君,吴伯英。证人则有吴府仆婢若干。以及钱氏的女儿吴元娘,姑子吴氏。

    苦主吴伯英上堂就一口咬定:“家中妻室、小妹皆自裁而死,与弟仲雄无涉。”要撤状不告。

    “李阁老亲上劾章,圣人钦命审结,岂是你说不告就不告的?”

    齐正恕一拍惊堂木,“传证人上堂。”

    吴仲雄说话虽难听,也确实没有逼小吴氏去死的意思,是小吴氏自己气不过才上吊自杀了。钱氏自杀多半是因丈夫的压力,非要说逼杀,那也是吴伯英和这个世道逼杀了他,和吴仲雄更没有关系了。

    何况,吴府的仆婢下人都得了叮嘱,个个作证,小吴氏是气性大,受辱之后自杀了。

    钱氏?不知道啊,好像是元姐儿逃家了,大奶奶就自杀了。

    吴伯英并不知道弟弟已经死了,为了保全弟弟,不惜牺牲女儿:“说来也是家门不幸。卑职家中小女负气出走,拙荆面薄,一时之间想不开……”

    吴元娘自从听说母亲自杀之后,心情十分悲痛愤怒。她既后悔是自己求活才牵连了母亲,又恨父亲和叔叔逼得太狠。所以,听说有一位阁老弹劾二叔逼死了亲娘和小姑姑,京兆府又传她来做证人,她就不顾大姑姑阻止,坚持跟来了。

    如今站在堂上,口风一面倒,她还来不及指责二叔逼死小姑姑的那句话,亲爹先把她卖了!

    吴伯英的这句证词太可怕了。

    他居然说,吴元娘负气离家出走,钱氏为这个私逃的女儿羞愤自杀。

    害死母亲的罪名,就这么轻飘飘地落在了吴元娘身上。

    吴伯英是死者钱氏的丈夫,是苦主,又是吴元娘的父亲,没有人能质疑他的证词。他以苦主和父亲的身份,指认吴元娘害死了亲娘,吴元娘几乎没有翻身之力。

    此时,距离李玑上弹章的日子,不过短短两日。

    京兆府犹在赈济雪灾。

    谁都没有想过,原本应该忙得焦头烂额的京兆府尹常葛,会在今天审理此案。

    他就是要趁着这个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时机,将吴家大大小小不守妇道的女子,一网打尽。

    看着脸色煞白的吴元娘,常葛根本不将这个被玷污却又不肯死节的贱妇放在眼里,他的目标,从头到尾都是被太后抬举着无故休夫的吴氏。不杀了这个异想天开、败坏纲常的吴氏,礼法荡然无存!

    “你小小年纪,懂得什么?必然是有人诱你出逃。”

    常葛啪地拍响惊堂木,“来人,将教唆侄女孝期离家私逃、怀恨害死长嫂的犯妇吴氏香莲带上堂来!”

    吴氏本就觉得今日之事不大寻常,然而,吴元娘死了母亲,有小姑姑前车之鉴,她也不认为母亲自存死意,认为母亲必然是二叔所逼杀,非要跟来做这个“证人”。

    ——太后吩咐李阁老弹劾,皇帝钦命京兆府审决,这能有什么问题?

    吴氏不放心侄女儿,这才跟来盯着。

    哪晓得大哥堂上卖了亲女儿,京兆府尹更是直接就冲着她来了。

    几个衙役早就盯住了她,常葛一声令下,立刻如狼似虎地扑上来——

    “滚蛋吧你!”

    袁十十奉命亲自护卫吴氏,抬脚就是一个猛踹,“听事司办差,谁敢乱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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