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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制定了一份十年计划。
——那时候,他们都没想过,这个计划会拖延到二十年之后。
容锦华接到命令,中途改道,从纽约去了伦敦。
那时候,他都不知道自己是一枚注定牺牲的棋子。没有人知道。连随行的特事办战士也都不知道。
他手里拿着一份毫无价值的《诗经起源与先秦民俗研究》。
可是,全世界得到消息的各方势力,都认为他拿着一份惊动了华夏与美国,使这两个国家不惜互相妥协的惊天大秘密。那个时代,美国是当之无愧的世界霸主,日天日地日空气,逮着华夏随便日。所有人都很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让美国对他看不起的华夏妥协了一次?
容锦华“知道”自己拿着什么。
那是开启未来的钥匙。
深海之底有海族,海族身上有一种奇特的物质,经过某种裂变之后,化入海水之中,就能改变那片海域的水质。有多奇特呢?这种被改变的海水经过某种技术净化,能够成为适宜人类饮用的淡水。
最重要的是,在淡化过程中,它会残留一种特殊物质。
那是一种前所未见的新能源。清洁,环保,可再生,低成本。
那是人类的未来。
这个技术很显然会导致海族被奴役乃至灭绝,海族对此志在必得。
华夏方面拿到这份技术报告还没攥热乎,海族就找上门了。那年月的华夏过得委实太憋屈,面对嚣张的美国得忍着,面对跋扈的海族依然得忍着——不忍怎么办?搞不过啊!
技术不成熟,敌人太强大。不得已,华夏选择祸水东引。
上面决定,派容锦华把这份“文件”送到“纽约”谢润秋处,打算移祸江东。
这是个很无赖的“民间行为”。谢润秋那时候也才发迹不久,一颗红心向华夏,容锦华要来送东西,他就准备接应。反正把东西扔美国国土了,海族你去祸祸民主灯塔吧——美国监听全球通讯,得知这份文件和技术的存在之后,又激动又忌惮。想要这技术吧,又和华夏一样,不想招惹海族。
海族那有水域的地方就能开捕猎之门输送兵力的技术太BUG了,当时911过去不久,美国对本土上可能遭受袭击的消息极度敏感,这才有了华夏与美国联手,默默把海族坑去伦敦的协议。
华夏的提议是,要么把这份文件弄哪个无人岛上。反正我俩都假装不敢招惹海族,一起在海外秘密开发。美国一拍桌子,那万一海族不相信呢?要搞就搞个大的,你就假装我不让你入境,你只好去祸祸伦敦吧!
那时候美国忙着找拉登大叔报仇,也腾不出来手对付深海怪物。美国掌握着全球石油霸权,就算有了华夏所说的新能源技术,他认为也只能被掌握在自己手里,并不那么着急帮华夏一起对付海族。
容锦华对此一无所知。
拿着这份根本不真实的文件到了伦敦之后,他才被告知,我们的技术还不成熟,必须为此争取时间。原先打算祸水东引寻求与美国的合作,现在美国和我们达成了协议,你再去找英国——事态很严重,说不定你还得去一趟俄国。
“赶鸭子上架。”容锦华对宿贞说。
如果事先有选择,容锦华不会愿意来执行这次任务。
他不是真正那么大义凛然的烈士。他和普通人一样,有自己的小算盘,对家人的眷念,对人生未来的憧憬和规划。他也会害怕,也会舍不得。
可他已经被坑到伦敦了,才被告知,他必须奋力“守护”这份资料。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拿着的资料是假的。
他知道新能源代表着什么。他不能让华夏失去先机,所以,他必须守护这份文件。
“海族一直在追杀我们。”
“它们对那份文件势在必得。贞儿,那时候我已经没办法了。我只能把文件藏起来。”
容锦华第一次透露当年的细节,“润秋来找过我。他跟我说,我是一枚弃子,想要走出一条活路,唯一的办法,是把手里的文件交给他。”
“我没有给他。”
“贞儿,我把文件藏在了‘小把戏’里。”
“这世上只有你才能找到。或者……”容锦华无奈地望着她,“我不知道你怀孕了。”
容锦华说的是实话,也不是全然的实话。
匆促之下,他将文件藏在了只有他和宿贞能找到的道法保险箱里,但,他不知道那是一份假文件,也不知道国内有许多备份,有许多分散各地的秘密研究小组。
他认为那是关乎国运的至宝。
这么重要的东西,他不敢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宿贞身上。
他给保险箱重新加了一把钥匙。
——凭着血缘的指引,也能够找到藏文件的地址。
宿贞一直静静地听着他说。听到这里,她嘲讽地问:“你有父母,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父母弟妹,皆是至亲骨肉。所谓血缘的指引,怎么就一定非孩子不可?
这就是容锦华所撒的谎,寻找那个被称为“小把戏”的空间,只是其中一个理由。
另一个考虑是,“贞儿,你为了我,放弃了登天之路。”
“所以,你去死了,留一个私生子给我,让我寡妇守着儿子,有个念想,有个指望?”
宿贞看着容锦华示弱的表情,体内清浊之气乱窜,阴阳颠倒,一口养了多年的心尖血,眼看到了喉头,生生被她咽了回去。她一向撑得体面的脸面扭曲极了,“我不能生吗?我生不了吗?我……”
“贞儿。”容锦华看着她扭曲的脸,“你是天上的仙女,我想重新送你回天上。”
那是一份礼物。
告别地礼物。
容锦华知道宿贞有多爱自己,也知道宿贞的性情有多么激烈。
没有那个孩子,宿贞会怀着对自己的思念,永远耽误在轮回中。
有了那个孩子呢?宿贞不会忍受这样的羞辱,那个名义上是替容锦华“留个种”的孩子,足以斩断宿贞对他的情爱,干脆利索地送宿贞离开世俗,重归大道。
容锦华没能算计到后面发生的一切阴差阳错。他自以为最好的诀别,成了宿贞半辈子的梦魇。
他也没担心过容舜的安全。
——宿贞再心狠手辣,不会对孕妇出手,也不会对襁褓中的婴儿出手。
现在这一切都因种种意外变得荒腔走板了,宿贞被折磨了十多年,偏执多疑疯狂,曾经有婴儿身份做护身符的容舜,也已经长大成人。
容锦华肯定当年宿贞不会杀了容舜,现在?谁都不知道疯狂的宿贞会怎样。
“你骗我!”宿贞闭上眼厉声指责,泪水潺潺而下。
“我爱你。”
“你骗我,你就是想哄我,你怕我杀了你的儿子,我恨你,容锦华,我要打死你!”
“贞儿,你了解我,也了解自己。我会错,你不会错。问问你的心,你知道答案。”
“你再骗我!”
宿贞气疯了揪住容锦华,又开始哐哐往地上掼,掼得容锦华七荤八素,魂魄缥缈。
※
谢茂耳力好。听见门外的动静之后,他打开房门。
靠着房门的墙边,蹲着失魂落魄的容舜,孩子耷拉着肩膀,一身光鲜,蹲在墙边越显落魄。
“进来。”
谢茂口吻还算温柔,他对小辈一向比较纵容。
这回住的酒店没有套房,二人的房间里也不怎么宽敞,谢茂让容舜在靠窗的沙发上坐。
屋子里的茶杯子什么的也都挺陈旧了,谢茂从随身空间里端了一杯安神茶递来,正想安慰,那边衣飞石已经发脾气了——原因很简单,正在小情绪里的容舜,没有伸手接谢茂递出的茶。
“站起来。”衣飞石训斥道。
这要是搁在谢朝,就不是罚站的问题了,肯定要叫跪下。
谢茂也挺不喜欢容舜这失魂落魄的模样,说到底,父不详的问题,多大回事?衣飞石十六岁的时候,就能帮着亲爹处理皇帝想杀自己全家的问题了。这样蔫儿,哪里像衣飞石的弟弟?
平时衣飞石训小辈,谢茂都要假惺惺地劝一句,这回他也不劝了,咕噜咕噜自己把安神茶喝了。
容舜低头坐在沙发上,也不听衣飞石的吩咐。
下一秒,谢茂就看见容舜被衣飞石压在地毯上,眼瞅着胳膊要脱臼了:“别动手,别动手!”
衣飞石这几日减肥再是卓有成效,压在容舜单薄的身上也显得太过凶残。他用巧劲压着容舜,不使动弹,腾出一只手在容舜脑袋上轻轻地拍,一连拍了好几下,——容舜额头就在地毯上轻轻地磕。
“醒了没?”衣飞石问。容舜不吭气,他就继续拍,“醒了没?”
容舜倔强地不吭声。
他素来因身高显得脸小精致,磕了几次之后,额头稍微有点红,还有点灰——
这酒店档次不大高,装修比较陈旧,打扫地毯就是糊弄一下。正经也没有人会把脸往这灰蒙蒙的地毯上蹭。容舜被这脏地毯弄得灰头土脸,终于有点受不了了,扭了一下脑袋。
谢茂喝完了茶,问地上一躺一蹲的两个:“行了么?容舜,你要是来找茬的,趁早滚出去。现在半夜三点半,我和你老师都没空折腾。要想死,那也简单。找宿贞去,别跟这儿死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