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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您可还记得之前说过的话,如曼的亲事由我和大伯母做主,您不会插手。”张氏挺直了腰板,笑容满面的,与对面的阮夫人说道。
“我当然记得。”好不容易甩掉一个担子,阮夫人怎么可能不记得。
阮如曼的亲事对她而言不过是一件糟心事,对她好,她们不领情,对她不好,她们又会怀疑她是不是背地里动手脚。
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阮夫人宁愿丁点不沾。
“姐姐记得就好,事实上我跟大伯母已经商量好了,这是我们挑的人选。”张氏拿出一份名单,上面全是她们挑中的人选,让丫鬟递给阮夫人看。
阮夫人早有心理准备,看到名单还是忍不住皱了下眉头,“你倒是会挑,这些人家世皆不错,只是你们确定要在这些人里挑吗?”
“家世不行,怎么配得上如曼,如曼好歹也是丞相之女,像姐姐之前拿出来的名单,那些郎君不是家中清贫,就是家道中落,他们可配不上如曼。”张氏用手帕轻捂着嘴角轻轻的笑,以为自己说了个笑话,实则是嘲讽阮夫人。
“家世好,人品未必行,我之所以挑那些人,看中的是他们的人品,而且都是读书人,胸有沟壑,文采斐然,如曼也是位才女,若能嫁给其中一人,夫妻必能琴瑟和鸣。”阮夫人淡淡地说道。
阮夫人本是好意,可是对从一开始就把她往坏里想的阮如曼来说,阮夫人就是见不得她嫁得好,怕她将来过得比阮黎还好,打心底就不领情。
张氏微微一笑,“姐姐话这是把家世好的郎君一竿子打死,反过来人品未必不行,就像老爷,您说是不是?”
“说的也是,否则阮宣当初就不会让你进门了,你真得感谢他人品高尚,是个有担当的男人。”阮夫人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如果张氏的话是暗讽,现在就是明讽。
张氏脸都青了。
“赵秋灵,你这是在讽刺我吗?”阮老太太冷眼盯着阮夫人。
“姑母想多了,我只是在跟张氏说话而已,并没有说您,您若真觉得我在说您,我也没有办法。”阮夫人神态微冷,不紧不慢地说了一句。
“放肆,我看你就是在说我,别以为阮宣宠着你,你就能为所欲为,我可是他的姑母,他在世上唯一的亲人。”阮老太太怒不可遏。
“仗着爹的纵容为所欲为的人是你吧。”阮黎刚到就听到阮老太太嘹亮的怒骂声,骂的还是她娘亲,顿时怒了,大步走进来。
阮老太太瞥向阮黎,刚要来一句‘没家教,你娘没教你长辈说话,小辈不能插嘴吗’,突然想起之前两次都被赵秋灵一句是阮宣教的堵回来,话到嘴边就改了,“没规没矩,有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吗,难怪都快及笄了,还没有半个人上门提亲,跟如曼比差多了。”
“大伯母说的是呢,如曼那么优秀,前两年已经陆续有冰人上门提亲,如若不是舍不得如曼早早出嫁,把她留下来再陪我两年,如曼早就嫁个如意郎君了。”
张氏自卖自夸,可惜该捧场的没一个捧场。
“明明就是自己看不上那些人,嫌弃他们没权没势,说他们癞□□想吃天鹅肉才拒绝,说得好像阮如曼有多受欢迎似的,要不是有丞相府这层关系,他们怎么可能看得上阮如曼。”阮黎讽刺地说道。
可笑的是,都是一丘之貉,却都反过来嘲讽对方。
一个想凭借丞相之女的身份嫁个有权有势的夫婿,一个则因为对方是丞相之女的身份,以为娶了阮如曼就能一步登天。
被戳破心思,阮如曼手中的帕子都绞成一团了。
“你是嫉妒如曼罢了,如曼哪怕没有丞相之女的身份,她也是京城第一才女,欣赏她的文人君子不知凡几。”张氏却不以为意,在她看来,阮黎名声那么差,这辈子都别想嫁出去。
阮黎张口,还没说就被阮老太太打断了。
“好了,我们今天是要讨论如曼的亲事,赵秋灵,不管你同不同意,我都决定了。”阮老太太冷哼道,“自己心思不纯,就以为别人也居心不良,心怀不轨,实话告诉你吧,这张名单上有几位郎君已经向如曼示好过,现在只要看如曼选哪一个,就能确定下来。”
“既然你们都决定了,姑母就当我什么也没说过吧。”阮夫人也不管了,将名单放下。
阮黎拿起名单翻看了一下,顿时一言难尽,阮如曼这是什么眼光,什么人不挑,居然挑中这些人。
这里面有七八位郎君,她不全认识,但是有三个还是见过,甚至听说过他们的传闻,人自己要找死,神仙来了都拦不住。
“姐姐觉得这些郎君怎么样?”阮如曼看到阮黎在看那份名单,声音暗藏得意地问道。
“你的眼光可真高。”阮黎放下名单,笑意盈盈。
阮如曼觉得她阴阳怪气的声音是嫉妒,“姐姐放心,您一定也可以找到一个愿意接纳您的人。”
阮黎都不忍心告诉她,自己是真的不愁嫁。
三人走后,阮黎还冲他们离开的背影翻白眼,被阮夫人看到了,赵天也告诉她都来不及。
“黎儿,娘知道你不喜欢姑祖母,但娘还是希望你以后不要再用这种态度跟你姑祖母说话,明白吗?”阮夫人将阮黎拉到跟前,郑重其事地教育道。
“她说话太讨人厌了,尤其是跟娘说话的时候,活像她才是阮府的女主人,也不想想,自己是嫁出去女儿,都是张家人了,还好意思把自己当成阮府的女主人,我就看不惯她那种在你面前自以为是的嚣张态度。”阮黎摇摇头,她做不到视而不见。
阮夫人十分从容淡定,“那看看你爹,他是丞相,在朝为官,与人树敌是在所难免的事,但是你见过他跟哪个不合的官员当面起争执吗?不喜欢一个人,不一定要表现得有多讨厌这个人,真正聪明的人,情绪都是内敛的,骂人不带脏字,这一点你还有得学。”
“娘,您的意思是说,我可以暗讽姑祖母,但是要像个文雅之士,骂人不带脏字是吗?”阮黎眨了眨漂亮的眼睛。
阮夫人看宝贝女儿一脸认真的表情,轻咳一声,“娘可没这么说。”
“娘不愧是以前的周朝第一才女,等我回去就去找,把那些骂人的句子学起来。”阮黎握紧拳头,表情向往。
阮夫人突然生出一丝心虚,她好像一个小心把女儿往另一个方向拐跑了,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不行,等阮宣回来,跟他商量一下。
阮黎说到做到,回去就开始翻书,不过她的书架九成九都是话本或游历的书,想找出一本和四书五经有关的,怕是找完了也没找到。
“姐,你不会真的打算学吧?”赵天看她翻天覆地的找,一脸震惊。
为了骂人而看书,表姐绝对是史无前例第一人。
“我像是开玩笑的吗?”阮黎斜睨了他一眼。
“不像,我觉得你可以去姑丈的书房找,他书房里的书肯定有很多。”赵天摇摇头,还给了一个建议。
“有道理。”阮黎转身就出门。
赵天追出去,站在院门口冲她喊道:“姐,那你的话本借我看一下呗。”
远远传来阮黎铿锵有力的声音,“不行!”
晚上,阮丞相回来,一进门就从下人口中得知阮黎去他书房找书看一事,还抱着一堆书离开,表情惊讶,他这个从小就不喜欢读书的女儿,突然对四书五经感兴趣了,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吗?
睡觉的时候,阮丞相还把这件事当趣事跟阮夫人说了。
阮夫人一听无语了,“老爷,黎儿这样,其实和我有点关系。”
阮丞相诧异,“怎么回事?”
阮夫人把自己劝告阮黎不要当面骂阮老太太一事说了,末了还扶了扶额,“我也没想到她真的接受了,还为了骂人去看以前不喜欢的书。”
“夫人多虑了,这样没什么不好,她若真能学得下去,也是一件好事。”阮丞相大笑起来,对这件事倒是看得很开。
“看看,就是因为你总是纵容她,才把她养成现在的性格,性格太直,以后是会吃亏的。”阮夫人不是开玩笑,阮府的情况和其他人不一样,阮宣才是扮演慈父的人,而阮夫人则是严母。
阮丞相将她拥进怀里,“夫人且宽心,有为夫在,不会让黎儿吃亏的。”
“你总不可能护她一辈子。”阮夫人叹气道。
“那就给女儿找个一心一意对她好的夫婿,代替我们照顾她。”阮丞相安慰道。
“说的容易,这样的人上哪儿去找,我也不希望她嫁个有权有势的人,只要能对她好就行了。”阮夫人不是不懂,好女婿不难找,难的是像黎儿这样的身份,想找才难。
“会找到的。”阮丞相郑重道。
阮黎不知道爹娘聊着聊着,突然操心起她的婚姻大事,抱着书回去后,她就认真看起书来,赵天趁机把她的话本拿去给人抄,这几天垂涎死他了。
除了吃饭睡觉,梳妆打扮,其余时间表姐都在看话本,他想抄都不行。
一个看书,一个看话本,皆看得津津有味,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们改过自新,以后不出去鬼混了。
接连数天没出门,赵天那群志同道合的狐朋狗友终于忍不住了,直接派个人找上门来。
“赵天,最近几天都不见你的人影,别告诉我们,你从良了。”猜拳猜输了的方嘉木不得不硬着头皮来找赵天。
方嘉木开始还以为人在赵府,他很怕赵天的祖父和爹,结果人没在赵府,问了赵府的下人才知道赵天这几天都在阮府,幸亏阮府就在附近,硬着头皮拜访了阮夫人,才见到赵天。
赵天看到方嘉木就嘿嘿的傻笑。
“你这一脸纵欲过度的虚脱和满足的表情是几个意思,终于□□了?”方嘉木震惊,他们这群人都□□了,唯有赵天连女人的手都没碰过,不是他不喜欢,而是他总嫌弃那些女人不如他表姐漂亮,看不上人家,挑剔得要死。
“你才纵欲过度呢。”赵天翻了个白眼,“我这几天一直在家里看书呢。”
方嘉木一脸见鬼的表情,抓着他的肩膀使劲的摇晃,“赵天,赵天,你怎么这么想不开,难道你家人逼你参加今年的科举?”
“滚滚滚滚!”赵天被他晃得头晕,“四书五经我一篇都背不全,谁想参加科举了,我是在看话本,东白先生的话本,可好看了。”
方嘉木不喜欢看话本,无法理解赵天对话本就像看到美人一样痴迷的模样,“好吧,那你现在总有空了吧,出去玩吗?”
“有空是有空,最近有什么新鲜的东西没?”赵天也想出去玩玩,松松筋骨。
“最近不是要科举考试吗,状元楼又搞活动了,听说请了京城最有名的戏班子,还增加了几种特色菜和点心,唐胖去吃过了,说特别好吃,我们想去看看,凑下热闹,你去不去?”
“去,当然要去。”赵天喜欢凑热闹,像状元楼这种一到科举的日子就热闹非凡的地方,他都会去。
没错,这就是赵天这些纨绔的日常之一。
哪儿有好玩的,哪儿有好吃的,绝对不少了他们的身影。
“特色菜?我也去。”听到他们对话的阮黎也走了过来。
一袭粉裙,漂亮得像仙女下凡。
方嘉木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偷偷对赵天说,“赵天,你表姐怎么越来越好看了?”
“喜欢吗?”赵天斜睨了他一眼,眼底的威胁,方嘉木并没有发现。
“喜欢是喜欢,不过看看就好。”方嘉木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像他们这种成日无所事事的纨绔,压根就娶不起丞相之女,关键也镇压不了。
“算你识相。”赵天打心底就觉得方嘉木他们配不上他姐,他们要是敢觊觎他姐,他第一个戳瞎他们的双眼。
约好明天直接在状元楼见面,方嘉木就走了,一刻也不想停留,像他们这种纨绔,最怕的就是遇到阮丞相这种正经的大官。
状元楼,顾名思义就是参加科举的学子进京赶考时居住的茶楼,和雅楼并称京城两大特色茶楼,皆是文人墨客和王公贵族常去的地方。
今年的科举本该是在春闺举行,但是由于今年多地发生大面积的灾害,影响范围甚大,于是朝庭破例将科举延迟到现在。
每年这个时候,状元楼和雅楼的客人都比平时少,也算是茶楼的淡季,不过今年距离科举开始还有一段时间,状元楼和雅楼所有空房却一早就被订满了,尤其是状元楼,据说连马房都被征用了,每天都能听到状元楼里传出学子争辩的声音,热闹非凡。
这一天,晴空万里,朝霞满天。
一道强劲有力的马蹄声在宽阔的道路上得得响起,任谁抬头一看,都会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叹。
好俊俏的一匹汗血宝马,然后又遗憾于,这样一匹血统纯正的汗血宝马不跟随将军在战场上厮杀,竟然被用来拉一辆马车。
几位即将参加科举考试的学子看到这匹汗血宝马后便是如此想法。
“好好的一匹汗血宝马,竟然被如此对待,真是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我倒要看看,是谁这般败家,敢用汗血宝马拉车!”一名学子颇有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愤慨。
“多半是哪个纨绔败类吧,只有这些人才有如此奢侈的做派。”另一名学子不屑地说道。
他们以为自己这般表现堪称高风亮节,定会得到他人的附和或追捧,岂知话一说完,四周却没有一个附和之人,大家都在说话,就是没有人理他们。
两名学子涨红脸,尴尬的立在原地,慢慢变得局促不安,不明白他们说错了什么。
直到马车停在状元楼前,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从马车上利索的跳下来,华服裹身,举手投足间虽然有一丝贵气,但是又给人放荡不羁的感觉,就像人们口的纨绔。
两位学子嗤笑,看他们并没有说错,这就是一个不知人间疾苦的纨绔,可下一秒他们就笑不出来了。
那纨绔并没有走进状元楼,转身朝马车伸出手,一只纤纤素手从车帘里伸出来,皮肤白皙如纸,在太阳光的照射下透出淡淡的粉色,这还只是冰山一角。
当素手的主人从马车上下来那一刻,天空仿佛也黯然失色,夺不走那一道瑰丽的颜色,路边的喧哗声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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