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屁啊!人家有的是钱,从外面找人买一张,再写上他自己的名字难道不可以吗?”
“没听说过谢浩然家里有钱啊?”
“你是从石器时代来的吗?你没看报纸上说三旗村那块地方要拆迁吗?我三舅在区房管局。谢浩然他们家就在三旗村。听说那里的拆迁户这次最少也能拿到两百万以上。别说是买张画了,就算是买辆豪车当街砸了,那也跟玩儿似的。”
虽然只是寥寥几句对话,却清清楚楚勾勒出一个阴谋的大体框架。
一个学习成绩不好的穷孩子,突然之间因为拆迁得到了百万巨款。口袋里有了钞票,当然要好好规划一下自己的人生。省级国粹书画比赛是一个很不错的机会,只要得到获奖名次,就等于在身体外面加上一层金光闪闪的漂亮包装。
这种事情戚薇听得太多了,也见了不少。她直到现在也不明白为什么父母要离婚。只是小时候隐约听到父母吵架,好像是为了钱的事情。一年到头,戚薇大部分时间跟着父亲,也有几个月会呆在母亲那里。分走半数家产的母亲过得并不快活,戚薇经常听到她用充满恨意的口吻告诉自己:这个世界上遍地都是不要脸的下流胚,尤其是那些家境出身不好的女孩,仗着年轻漂亮,会使出各种手段诱惑男人。她们做起事情来毫无底线,也根本不顾对方是否结婚,拥有家庭。
女人是这样,男人也是这样。穷小子每天都在梦想着得到富婆青睐,有朝一日飞上树梢头,完成从落毛乌鸡变成凤凰的转化过程。所以女儿啊,这个世界到处都充满了陷阱,你要睁大眼睛仔细看好,绝对不要被那些外表光鲜,其实里面就是一包烂草的坏男人给骗了。
小女孩对这个世界的理解和认知,很大程度上来源于父母的言传身教。再加上从顾欣欣手机上看到的那些消息,虚构幻想画面在戚薇脑海里迅速变得真实、丰满起来。再加上对方毫无道理的指责,戚薇直接无视了宣纸上以行书写成的飘逸二十四核心价值观,想也不想就直接给谢浩然扣上了“剽窃者”的帽子。
戚建广的位置距离舞台很近,他和萧林远一样,都听到了戚薇说的这些话。两人脸上表情不约而同骤然微变,只是其中的含意完全不同。
戚建广无论如何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原本以为女儿是十拿九稳的书画比赛第三名,结果突然冲出来谢浩然这么一个搅局的家伙。关于那次与萧林远之间的饭局,还有私下里给钱的事情,戚建广一直守口如瓶。女儿还小,没必要让她知道社会大染缸里的肮脏行为。反正我为此付了钱,剥夺本该属于别人的荣誉也好,是我自己行为卑鄙也罢,既然是为人父母,总要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尽量为儿女后代铺好道路。
但是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公开宣扬,更不能像戚薇这样,指着别人鼻子破口大骂“你的参赛作品根本不是自己画的”。
戚建广心里一阵发苦:女儿啊……你手里那张《戴胜与杜鹃花》虽然是自己所画,可是以你的绘画水准,根本达不到获奖的资格啊!
萧林远眼镜后面的瞳孔深处,释放出一丝带有意外和紧张的冷光。
对他而言,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赌局,也在其中下了最大的赌注。就在几分钟前,萧林远看着宣纸上那手漂亮的行书,还有那些无法被自己冲上舞台当场撕碎,颇有分量的文字,他觉得身体里正在兴建的高楼大山轰然坍塌。可是转眼间戚薇就让萧林远找到了翻盘的可能性。他觉得事有可为,因为到了现在,已经没有退路,必须咬着牙齿豪赌到底。
从市府宣传处的领导旁边直起身子,萧林远在一瞬间就恢复了自信。狂热的赌徒血液促使他以最快速度转过身,几个箭步就冲上舞台,同时还没有忘记从台下工作人员那里拿过另外一个无线话筒。站在谢浩然面前,他发出带有强烈快感与恨意的声音:“是的,之前那张参赛作品不是你自己画的。”
萧林远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无比迫切着想要某个人去死,甚至是从根本上将这个人的肉体和精神彻底毁灭。就像把一块坚硬的石头塞进钢铁磨盘,带着酣畅淋漓的满足感,看着岩石被不可抗拒的力量碾压碎裂,变成永远无法凝聚起来的粉末。
无端诬陷也好,罗织罪名也罢,总之事情已经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已经毫无退路,必须把你朝着悬崖方向狠狠推过去。就算你心不甘情不愿,拼命反抗,我也要在你死死巴住悬崖顶端那块救命岩石边缘的手指上,用锋利尖刀用力割下去。
然后,看着你流血,看着你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