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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三太太姚氏的印象中,郑老太太是个极其和善的老人!
忠勇伯府的人都不待见三老爷、连大姑太太也厌弃这个里外不分的弟弟时,郑老太太却常说三老爷是个性情中人,是个有担当的男子!对姚氏也很是和气,说她是个有福气的女子。
可隔了数年再见,郑老太太竟半点儿面子情也不念的当着众人的面揭女儿段玉苒的创疤,三太太实在是接受不了。
相比起三太太的隐忍落泪,段玉苒则表现得大方无畏!
郑老太太对段玉苒的表现微微点了点头,招手道:“芬娘还是面皮薄得紧!我也不过是想知道那混帐人家是怎么欺负了苒姐儿,你倒像是做错事似的哭天抹泪起来!都过来!”
三太太不敢不听,拉着段玉苒走上前。
郑老太太命婢女在跟前又摆了两把椅子,然后让三太太和段玉苒坐下。此举惊得屋内女眷连连对视、目光闪烁!
大太太何氏倒尴尬起来,她在郑老太太身旁都没混个座儿呢!
段玉苒称不敢在诸多长辈面前落座,郑老太太也不勉强,拉起她的手拍了拍道:“莫怕,我不是要为难你。”
并未解释太多,郑老太太这一句话就令段玉苒之前的羞恼情绪烟销云散!那双干燥、带茧的手格外温暖,覆在自己的手上就如有股热流直达四肢,莫名的令人心安!
“回太夫人的话。”段玉苒平稳了一下情绪,在心中也将要说的话大概删减、整合了一下后才开口道,“承蒙大伯父信任,父亲被安排到平城打理祖产。依父亲的意思,若无意外我们一家就准备在平城扎根落脚,不回京城了。所以在给晚辈安排婚事时,便在平、安二洲相当的门户中相看儿郎。那任家便是父母相中的其中一户……”
段玉苒将自己嫁进任家当天就被丈夫告知次日就要迎平妻进门、新婚没多久丈夫又和自己的陪嫁丫头双宿双飞、半年以后那准备当平妻的表妹又被当成贵妾抬进门这些荒唐事简单的说了一遍,只隐下任飞腾那“不抬平妻进门就不圆房”的话。
“晚辈初时只觉得是受了任家的骗,羞愤难当!”段玉苒用帕子掩了掩口鼻,没有眼泪也作出哽咽状,“像咱们这等人家,岂容‘平妻’这等东西出现?经父母规劝,也以为只要晚辈咬死不同意抬平妻,那任家多少也是要顾及伯府的威严,也是不敢将人抬进来的。其实,若是任家儿郎真的对那位表妹一往情深,只是因家中长辈不同意而不能娶其为妻,只管日后将那表妹抬了妾室,晚辈也不是不能接受!反倒赞他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儿郎!谁知他……他一边口口声声说对那表妹一往情深,一边又和晚辈的陪嫁丫头……”
在座的女眷们中有人听得已经义愤填膺,低声啐骂任飞腾!郑老太太更是面色凝重,握紧了段玉苒的另一只手。
“后来,任氏二老也未知会晚辈一声,就将那表妹抬进府里做了贵妾,还容她先行有孕。任家儿郎更是由着贵妾在晚辈面前拿情作景,只表现得是晚辈不贤、容不下妾室似的!”段玉苒的眼中真的有了泪,在任家苦熬那一年的确令她压抑不堪!虽无情,却也受了不少气!“后大夫来给那妾把脉,说怀的是个男孩儿,任家二老高兴得更是无视晚辈的颜面,竟将院中月例发放的事交由那妾去管了。”
“什么混帐人家!”郑老太太气得猛拍软榻上的榻桌,震得桌上的杯碟叮当乱响,还有几颗果子滚落下来!
众人赶紧劝道,太夫人莫气云云。
郑老太太拉着段玉苒坐到自己身边,陪着一起落了几滴眼泪,“好孩子,你嫁入这样的人家真是明珠蒙尘!别说和离,就是告到官府里去,说他们任家寵妾灭妻,由你休夫也是可行的!”
段玉苒惊讶地望着郑老太太咬牙切齿的模样,老人家还真不是在说开解的话儿的样子。仿佛这事儿要是摊在郑老太太身上,别说是休夫,一刀阉了那任飞腾也是有可能!这使她反省,自己是不是被想像中的“古代女子三从四德”给束缚住了,眼界窄了些?其实这个时代里也是有强女子存在的,也同样被世俗认可着!
在座的贵妇们也有人大惊失色,有几位回头看自家女儿,她们可不想将来自家女儿动了这种惊世骇俗的念头!
“老太太,外面还有几府的女眷等着给您拜寿呢。”有位穿着蓝底洒金枝玉叶褙子的中年妇人在旁打岔地道,“外面冷,可别冻坏了贵客。”
郑老太太这才收起忿然的表情,却有些懒懒地斜睨着那妇人道:“那就都请进来吧。”
中年妇人被郑老太太明显的不悦弄得极为尴尬,却也得顾及着在座的女眷们,不能再让忠勇伯府的四小姐说下去了。到时候老太太再说出什么惊人之语,可了不得!
这一篇就这么轻松的揭了过去,是三太太和段玉苒都没想到的事。连大太太何氏也有些醒悟——郑老太太这是替三房的四姐儿张目啊!
后来的寿宴及听戏时,三太太和段玉苒就感觉到周围那些高门女眷对她们和善许多,甚至还有主动与她们攀谈者。
三太太简直太感激郑老太太了!女儿和离的原因在京中无人知晓,她又不能逮个机会就向别人念叨、替女儿辩白!长此下去,段玉苒再嫁恐怕就说不到什么好人家了。今日在郑老太太相助之下,所有事大白于众,再给女儿说亲时,选择可就多了!
**
段玉苒轻松了,可安国公夫人却脸黄了!
那平城任家可是安国公府的旁枝!说远不远、说近不近还在五服之内!
骂完任家,郑老太太又稍带着给安国公夫人扔了几句话,羞得安国公夫人抬不起头!
应国公府有一座园子是专门招待众多客人的,园子正中是个一人多高的楼台,三面则是设了地龙的两层赏阁。
郑老太太坐在正对楼台的赏阁二楼上,这排赏阁里坐着的都是贵客中的贵客!正中用屏风隔开男女宾客,两边都有上下的楼梯。
东侧赏阁坐着来拜寿的男客、西侧赏阁则坐着女客,中间的楼台隔断了大片视线,即使不隔着帘子也是不算失礼。
京中王公侯伯、世家贵族实在是多,忠勇伯府的女眷中只有大太太才算有资格坐在郑老太太身后的位置,但段玉苒却被郑老太太身边的婢女笑米米的请到了楼上,竟然还安排坐在了离郑老太太很近的位置!真是眼热一片人!
古代的戏曲与段玉苒穿越前听的还不同,唱词更是晦涩难懂……赏阁里不但有火墙,还有火盆子,暖烘烘的氛围、咿咿呀呀的唱腔,使段玉苒很快就有了昏昏欲睡的感觉!但自己今天实在是太幸运了,如果这个时候睡着了可真就要被人嘲笑不识好歹了!
为了能保持清醒,段玉苒先是偷偷掐自己的手臂,不顶用的时候就改掐大腿……最后实在撑不住的时候,她决定到外面“凉快凉快”!
轻声跟服侍的婢女说要去更衣,便有小丫头子上前引领她。
自家的婢女都被安排在温暖的屋子里等候自家主子差遣,段玉苒麻烦那引路的小丫头去叫了云珠出来,主仆二人一起跟着那小丫头子去净房。
走在回廊上,外面的冷风吹过来,果然令段玉苒清醒不少。
一路上也遇到几位贵妇和贵女,段玉苒与她们都是互相行礼点头而过,同时也不忘偷偷打量她们身上的服饰处头上、手上的首饰。
伯府的女眷在内宅时佩戴的首饰多以既简单又稍显贵重为主,段玉苒也难见到她们“盛装”的一面。就算去齐远侯府,那也是去探病,谁还会打扮得花枝招展!
这次在应国公府,段玉苒可真是大开眼界了!
虽然琉璃首饰有时候比翠玉制成的首饰还要贵,但仍不是贵妇、贵女们的首选。
琉璃饰之所以在平洲与安洲售卖得不错,主要还是琉璃在那边属于稀罕物。京城却是不缺这种东西,即使样式再新颖、作工再精良,似乎也难登大雅之堂!加之琉璃不如玉翠硬度高,保管与佩戴时需格外小心,也使得选择的人少上许多。
特别是段玉苒自己设计的那款金托芙蓉籫,整朵芙蓉花都是琉璃所制……既重又不实用!段玉苒真想敲敲自己的脑袋瓜子,当时是怎么想的!偏还把那朵花献宝似的送给了温氏!
从净房回来,段玉苒经过一座小花园时看到了堂妹与表妹们。
如花的少女们梳着并不张扬的发髻,连头上的钗饰都是小巧精美、突显气质。各色皮毛领子堆在女孩儿们粉红的脸蛋儿下,更衬得她们如珠如玉般的美好!
段玉苒忍不住驻足多看了两眼,想到自己上一世活到步入剩女的之列的年龄、这一世虽然才十七却已经是成过亲的妇人……啧!真是郁闷啊!
“咦?那不是苒表姐吗?”姚紫眼睛尖,一下子就看到了回廊上的段玉苒,伸手指了过去。
因为郑老太太那番维护,段玉苒今天已经算是大出风头!几个没赶上那场精彩的贵女们此时也通过聊天知道了发生过的事。
“四姐姐,过来坐!”坐在段玉芸身旁的段玉芳突然站起来朝回廊上的段玉苒招手道。
“你叫她过来作什么?”段玉芸发了飚,狠扯一下庶妹。
段玉芳娇呼一声跌坐在椅子上,顿时泪眼婆娑。
“芸表妹!”冯慈瑶不赞同地皱眉看着段玉芸。
段玉芸很是讨厌这个总喜欢管束自己、维护庶妹的表姐!
“慈瑶表姐叫我作什么?难不成你想维护这个庶女?”段玉芸不屑地看着身旁泫然欲泣、小小年纪就已经初露我见犹怜之姿的段玉芳。“我知道表姐是舅舅的嫡女,但旁人看你这般护着八妹妹,还当你也是庶女,与八妹妹同病相怜呢!”
段玉芳的姨娘深得四老爷的寵爱,这次到应国公府拜寿,大房的庶女均未来,同样身为庶女的八小姐段玉芳却被四老爷央着四太太给带了过来!昨晚为这事儿,四老爷特意留宿在四太太的正房……
虽然今日各府来拜寿的贵女中不乏有庶女,但这里在座的几位小姐都是嫡女,段玉芳的身份就显得尴尬起来!
其他几名千金都冷眼看着忠勇伯府的小姐、表小姐们内斗得欢,谁也不出声调节一下气氛,只自顾喝着茶水或低声聊天。
冯慈瑶被段玉芸气得小脸发白,忍不住讥讽道:“芸表妹还是别胡乱开口说话,什么‘同病相怜’?简直不知所谓的用词!”
“你!”段玉芸被表姐抢白,气恼地就要反唇相讥。
“几位妹妹怎么躲到这里享清静来了?”段玉苒已经徐徐而至,看到小亭内忠勇伯府出来的小姐们剑拔弩张,赶紧开口打断她们自相残杀的愚蠢行径!
在家里随便人脑袋打成狗脑袋,出门怎么不知团结?吵起来还不是丢忠勇伯府的脸面!
这个时代是讲“株连”的!家族里一个姑娘坏了名声,全家的姑娘跟着背黑锅!段玉苒好不容易在郑老太太的帮助下正了名,可不想再被堂妹们给拉下水!
段玉苒扫了一眼,亭内并没有九小姐段玉菲,出门前听说是感染了风寒,养病中。
“苒表姐,坐。”冯慈瑶站起身,将自己的位置让给了段玉苒,主要是她受够了段玉芸,想离这个疯狗似的表妹远点儿!
在座几位其他府上的小姐都起身向段玉苒盈盈施礼,叫了声“段姐姐”。
能受到贵女和官家小姐们如此礼遇,而不是见到她嫌恶的扭头就走,段玉苒真是受寵若惊!心中越发感激郑老太太了。
坐下来后,在亭子里服侍的婢女赶紧换上热茶和新点心。
亭内尴尬的静默片刻,还是段玉苒开口先讲的话。
“几位妹妹与各位小姐也是不喜听戏?”段玉苒随口问道。
“可不是嘛。”冯慈瑶赶紧应和地道,“也听不懂台上在唱些什么,听久了就发起困来。”
真是同道中人啊!段玉苒心中感慨,同时对这个直爽的冯家表妹有了几分好感。
另又有两名小姐羞涩地点头附和,也说自己听不太懂,不如出来透透气。
与在座的几名千金聊了几句后,段玉苒悬着的心落了下来,觉得这种浮于表面的交际倒也没有想像中的难。起码比跟自己的堂妹们说话要轻松得多!
女孩子们的话题多是衣服首饰、绣样、琴棋书画之类的东西,段玉苒认真地听她们说着京中哪家布料款式新、哪家订制的首饰独特、哪家绣娘的针法好……收益颇多!
正听得入神,就感觉有人拉自己的披风,段玉苒皱眉看过去。
“四姐姐。”段玉芳不知何时,怯生生地站在段玉苒的身后。
“八妹妹有事?”段玉苒不着痕迹的拉回自己的披风,往里面钻风很冷啊!
段玉芸和姚紫正跟两三个千金聚在一起聊天,冯慈瑶也跟一位千金聊得更热。只有段玉苒是耳听八方的收集情报,还有就是身为庶女被刻意忽略和隔离的段玉芳了。
段玉芳大眼噙泪,手指缠着披风的系绳。那系绳每根下端都垂着三个雪白的毛球,恰好末端位置垂在段玉芳的纤细柳腰处。
虽然这个八堂妹才十二岁,却已经初露绝丽之容!若是再过三四年,想必就是令看过她一眼的男人魂牵梦绕的洛神了!
只是,段玉苒宁可面对段玉芸的锋芒毕露,也不愿面对段玉芳的小白花模样!
见段玉芳只是扭着披风系绳要哭不哭的委屈样,段玉苒真想翻白眼儿!
“八妹妹有话直说便是,你不说我也猜不到啊!”段玉苒拧起眉,露出不耐烦的表情。她可不想当什么好姐姐!
段玉芳抽噎了一下,用极小的声音道:“我……我想更衣……”
段玉苒竖着耳朵听才听清她说什么,无奈地笑了。
“国公府的婢女很是周到,让她们领妹妹去就是。”段玉苒招手唤亭中服侍的婢女。
“可……可我会怕。”段玉芳的眼泪掉了下来,滑过白玉般的脸颊,表情无助又可怜。
段玉苒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儿,待被召唤的婢女走过来时,只得自己也站了起来。
“那我陪你一起去吧。”
四房只带了一个丫头一个婆子跟过来,那个丫头自然要留在亭中服侍段玉芸和冯慈瑶,段玉芳想去净房更衣还真没有伯府的婢女相陪!
段玉苒觉得自己也听得差不多了,陪段玉芳去净房回来后就该回去听戏看杂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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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四姐姐。”从净房出来,段玉芳如花的脸上绽着笑容,美得令人目眩。
“我呆会儿要回正阁二楼陪太夫人听戏、看杂耍,八妹妹是回那个小亭子,还是去西阁四太太身边?”段玉苒与段玉芳拉开距离,冷淡地道。
段玉芳脸上的笑容一滞,看着段玉苒的眸光又变得水汪汪起来。
我的天!这个堂妹是水做的不成?动不动就能两眼一红的泛起泪光来!
“四姐姐也是不喜欢我吗?”段玉芳哽咽地问。
“呃,也没有……”段玉苒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她不太擅长应付白花儿。
“是不是四姐姐也和六姐姐、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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