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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不让。
我不忍心让我爹受累。
他刚干完农活,就要给我做饭。这些年,他又当爹,又当妈的,真够辛苦的了。
我就拉着我爹,叫他继续坐下。然后,我从包里掏出三万块钱,殷勤地递给他:“爹啊,这些钱,你拿着。别省吃省喝的,人就活一辈子,可别委屈了自己!”
我爹就憨憨地笑,说他这一辈子其实也没受啥委屈。心里头唯一难过的,就是我娘不在了。这要我娘还在世啊,我爹说他整天都乐乐呵呵地像个活菩萨活祖宗。
听他这样一说,我还是心酸啊。
我爹不要我的钱,他问我在外头到底干啥生意。“儿啊,三万块也不是一个小数目啊,抵咱庄稼人干两年的活了。”
“干能挣钱的,哪行挣钱,我就干哪行。”
我这话说得糊涂,我爹就想细细询问。他讷讷地张着口:“听你这话,你都干过哪些行当?”我爹说我黑了,瘦了,在外头,人生地不熟的,肯定吃了不少的苦啊。
我就呵呵地笑:“不苦。爹,等我攒到五十万了,我就在城里买房,不够的先贷款,咋样都要接你来城里养老。”
我爹听了,就吃一惊,不停地摇头:“我的乖乖,五十万?咱村盖个房子,满打满算,也只要十来万。五十万,可以盖五幢楼了。你给爹的钱,爹都存着呢,一分都没花。”
我一听就急了。“你咋不花呢?儿子挣钱,可不就得给爹花嘛?”我埋怨他,钱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人就活一遭,不要白白在世上受苦。
我爹听了,就嘿嘿地笑,还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来。“娃儿啊,你那婚离了没?”
我怕我爹闹心,就扯了个谎,说离了,早离了。
我爹一把拉住我的手:“那,你给爹的这些钱,够给你置办彩礼的了。你出去打工,挣钱,当老板的,咋样都行。但爹希望你,找媳妇还是得找农村的。农村媳妇憨厚,可靠,勤快,身板好,最重要的不会给你耍啥心眼儿。”
我爹说吃一堑长一智。我这样的,就得找个相同出身的女人当媳妇。咱农村人就和农村人结亲,门当户对。不找城里人高攀,弄得灰头土脸,热脸去贴别人的冷屁股,自找罪受,白让人笑话。
“爹,我的事儿,您别管。您就在家养老,拿着我给你的钱好好逍遥。早上,去集市上吃,豆花油条饼子捞面条的,也不是不滋润。午饭么,就随便一碗臊子面,一海碗的猪肉馅饺子,隔壁老钱家老孙家也不是不羡慕。晚上嘛,那更好打发了,去卤菜店里买点儿小鱼小虾牛肉干啥的,下酒,慢慢地嚼……您说这日子多美!爹啊,这才是人过的日子!”
可我爹的重心不在我这话上头。他就是一门心地不忍见我在婚姻上再栽一个大跟头,所以非让我听他的劝。
“娃儿啊,你给爹的钱,爹都攒起来了,前后也有七八万了。有这些钱,你真可以娶个亲了。只要你乐意,爹明天就给你去打听。就算你离过婚,那也没啥,你没娃儿,这就等于谈了个恋爱,现在告吹了一样。我还得再找人给你算算命,算算你命里有没有儿子……”
我爹农村人,封建思想也挺严重的。我是他的独生子,他就想早点抱个大胖孙子,满村的转悠显摆。
“爹,咱先做饭啊。”
家里就我我爹和我。我爹牙口不好,不能吃蛋炒饭。我就给他下了一碗面条,撒上葱花儿,再卧一个鸡蛋。二十分钟后,我和我爹各自捧着一个大海碗,我狼吞虎咽,我爹哧溜哧溜地吸面。我们只管吃,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