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堵在郑府内的人见到躲了半晌的郑老夫人终于出来时,众人才终于停下了嘴里的讨伐。
走在最前头的乃是兵部尚书郑嵘,多年身居高位,身上的气势非同寻常,他负手冷漠看着老夫人朝自己走来,才寒声道:“郑老夫人终于肯出来了?”
“我……”郑老夫人是有些怯的,毕竟能给她撑腰的儿子不在,更重要的是,这些事情凑在一起她总觉得是谁故意在坑害她,可想起郑如意的话,她只能硬着头皮道;“你们不必再争了,这些事,的确是我派人做的。”
“什么?”最惊讶的莫过于刘大人,他虽然更怀疑是兵部尚书郑嵘为了保住他女儿的名节而杀了自己儿子,但没想到郑老夫人竟会自己承认。
郑夫人不似他们这样镇定,听她承认,当即便端起一旁的茶泼在了郑老夫人脸上,才寒声道:“我原以为你我郑府好歹是一家人,娇娇寻常是顽劣骄纵了些,却也没什么坏心思,更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你如何要指使人骗她出来,害她差点就……”郑夫人哽咽一番,没说下去。
曾府的人也沉声问道:“难道也是你让人在我儿学海的马蹄中钉上铁钉,再故意让人泼了热水烫伤他的?”
郑老夫人微微一怔,想摇摇头,又迟疑了一下,郑如意说让她先全部承认,然后再推脱给林锦婳……
她心里转了七八个弯了,但面前这几位都不是好惹的,她身边更没人撑腰,只得听郑如意的,想着她好歹还有一个景王能求求情,便道:“是……不过,这一切都不是我愿意的,而是有人逼我的。”她丝毫不生气有人泼了她茶水,只拿帕子擦去脸上的水渍,再可怜道。
“谁逼你?”郑嵘沉声问道,心里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不管是不是有人指使,只要郑老夫人这么做了,往后他都不会再把这一家人当做所谓的亲戚,而且他们最好祈祷别栽在了自己手里。
“就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来逼你?”曾老爷也寒声问道。
郑老夫人心里慌乱极了,她隐隐觉得照郑如意所说的不妥,但这样高度紧张的情况下她又没法思考,只能道:“是……是林锦婳!”
众人听到这名字,一下子面色各异,直到一直坐在后头的曾夫人走了过来,出乎意料的冷静看她:“且不论林小姐芳龄十五,不过是个小女子,就算她有这本事能让老夫人听她一个小姑娘的去做这引火烧身之事,但我听闻郑莱将军正要去营救林家公子,她又怎么可能有立场来逼郑老夫人?说是郑老夫人逼迫她,我倒是有几分信。”
郑老夫人的心跳一下子加快起来,额头沁出细汗不停的拿帕子擦着,嘴里这这那那的,就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刘大人也道:“我有人证能指认郑老夫人杀我儿,郑老夫人倒是拿出证据来说林小姐威胁你?”
兵部尚书轻哼一声:“我看不必了,她必定拿不出来,我还是进宫一趟吧,郑莱贪污受贿的案子虽然不归兵部管,但他任将期间屡屡陷害同僚,实乃通敌卖国之大罪。”说罢,直接提步往外而去,郑夫人也赶忙跟上,走之前才冷冷盯了她一眼:“我原以为这一切都是郑如意设计的,没曾想是你,老夫人,你真是从头到尾演了一出好戏。”
郑老夫人如今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分明是郑如意教她这样说的,怎么不行呢?
“不是,这一切都是如意让我承认的,我没有做过,也不知情。郑大人,你就看在两家都是姓郑的份上……”郑老夫人辩驳的话还未说完,郑如意便从一侧房间走了出来,眼睛红彤彤的好似才哭过一般。
她上前一步跪在郑尚书面前,哭到:“大人,祖母年纪大了难免糊涂,这些你就当是如意做的,抓如意去问罪吧,不要跟皇上说,求你了。”
她哭得真情实意,却只说老夫人是一时糊涂,那不就是替她承认了这些事的的确确就是她做的吗?
郑老夫人这才忙拉起她道:“如意,你在胡说什么,我何时做过这等事,这些不都是你让我说的吗?”
郑如意也不辩驳,只低低啜泣:“祖母,都怪如意不好,如意该替你来承认的,当时就该阻止你的……”
“你自己的亲孙女都替你承认了,你自己还想反口?郑老夫人,你莫不是当我们都是傻子?”曾老爷讽刺的看着她。
郑老夫人真是一肚子苦水倒不出来,只能摇头:“这些真的不是我做的,我昨夜一直在房中,未曾出去过啊。”说完忽然明白过来,立即指着郑如意:“昨儿晚上我还奇怪你怎么一夜未归,如意,是不是你……”
“祖母,你说什么都好,如意会替你认罪的。”郑如意啜泣道。
看在所有人眼里,这件事是郑老夫人做的,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实了。
没多时,外面官差便来了,跟定南侯一起,还带着皇帝的口谕。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着令兵部尚书郑嵘及京兆尹亲自彻查此事,如是事实,当严惩不贷!”定南侯说罢,才看了眼跪在一侧哭得楚楚可怜的郑如意,眉梢微微一挑。
郑如意也察觉到了他的目光,目光盈盈的抬头,对上他的眼神,瞬间知道他觉得自己貌美,而且很惊艳,因为男人这样的目光她见得太多了,最纯粹的,却只有林锦澄……
她暗暗咬牙,低下头没说话。
郑老夫人则是蒙了,忙跪着上前拉着他的衣裳道:“侯爷,臣妇真的没有做过这样的事,都是如意她指使我这样说的……”
“你一时说是林锦婳威胁你动的手,一时又说是你亲孙女威胁你,郑老夫人,我看你是年纪大了,糊涂了,不如去京兆府大牢好好清醒清醒再做定夺吧。”郑嵘说完,余光阴暗的扫了眼垂眸啜泣的郑如意,这才大手一挥:“来人,送她去京兆府。”
“是。”立即有衙差上来,押送着还在鬼哭狼嚎的郑老夫人便往外去了。
郑如意还在不停的哀求让他们把自己拉去顶罪,但越这样说,众人就越不可能这样做。
临走时,郑嵘落后一步,冷冷看着她:“郑如意,我就这个一个女儿,如珠似宝的疼着,下次她不会出事了吧?”
郑如意心头微微骇然,知道他在怀疑自己,却只苦笑道:“娇娇福大命大,定不会出事的。如意真是羡慕娇娇能有这样疼她的父亲。”
郑嵘淡淡瞥了她一眼:“你也能嫁的很好,给景王做侧妃,一样的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不过你要记住,夜路走多了,总会遇见鬼的。”说完,这才冷漠转身而去。
等他一走,郑如意才慢慢扶着丫鬟的手起了身,看着如今偌大的郑府完全只属于她一个人,心情莫名的好了起来,却忽然胃里一阵恶心,直接就在一侧干呕起来。
郑老夫人被抓的消息很快传开了,林锦婳才在徐府用完晚膳回到院子,便听到有人传来了这些消息。
“她竟是承认了是自己做?”
“听说先是承认了,想污蔑您,结果大家都不信,她便改口诬蔑自己的亲孙女,说是她教唆自己那样说的,最后还是没人相信,所以直接被带去了大牢。”阿宝说完,才悄悄看着她道:“小姐,您说这事儿会不会牵扯到您身上来?”
“不会的,她是个聪明人。”郑如意知道单凭这么点证据就想一箭双雕,是绝对不可能的,所以便想借机先除掉自己最大的对手,也就是处处阻碍她的郑老夫人。
阿宝没听明白,但看林锦婳面有疲色,也没再多问,只给她打沐浴用的热水去了。
林锦婳依旧没想明白德妃今日让人悄悄抹在自己手背上的药粉到底是做什么的,也就不能确定那食人鱼是不是真的跟她有关,但想来宫里现在已经有人要挨罚了。
皇后听说这件事后,便知有人算计上了自己,只低低吩咐了从德妃那儿赶回来的云姜几句,就接到了太后传召。
太后一并传的还有德妃。
到了太后宫中,罗老夫人轻轻咳了几声,神色看起来不错,瞧见皇后几人来,也起身见了礼:“见过皇后娘娘,德妃娘娘。”
“老夫人不必多礼,听闻你身子不好,现在可好些了?”皇后丝毫没有紧张之态,只端庄体贴的问道。
罗老夫人忙感激的笑道:“还劳烦娘娘挂记,臣妇身子好了许多了,不然也不敢来宫里,省的叫太后见了心烦。”罗老夫人说的亲昵,可见其跟太后的关系。
太后笑看着她,眼里还带着几分笑意,道:“行了,你也一把老骨头了,来回折腾了一天也该累了,早些回去休息吧,你说的事哀家会考虑。”
“多谢太后。”罗老夫人见她这样说,知道八成是成了,又忙行了礼,这才退了出去。
太后看了看一侧的慧觉,态度也好了许多:“慧觉大师也先下去休息吧。”
慧觉自然不敢多留,规规矩矩行了礼就走了。
等他们一走,太后面上的笑意才慢慢淡了下来,看了看身边伺候的人,道:“所有人全部退下,皇后德妃留下便是。”
皇后闻言,心微微提了起来。
待宫人走后,不等太后开口,皇后已经先开了口:“这次食人鱼之事是臣妾疏忽了。”
太后深深看了她一眼,才看了看跟在后面的德妃,道:“德妃,这件事,你怎么看?”
德妃不如皇后的严肃,反而微微一笑:“臣妾还是庆幸,幸好死的只是臣妾的一个宫女,若是死的是宫中妃嫔亦或是今日的林小姐,皇上太后该多难过?”
“德妃妹妹说的是。”皇后看也没看她:“好在德妃妹妹有先见之明,特意遣了自己的丫鬟送林小姐到桥边,否则本宫都不知这合理竟还有如此凶残之物。”
德妃一听这话,当即有些恼,她的意思是自己的人估计将林锦婳引过去的了?
她当即冷讽一声:“姐姐的意思,这食人鱼是妹妹我怕带进来的了?可这段时日我除了端慧公主和阚儿,还没见过外面的陌生人呢,不像皇后姐姐,听闻你西南那边的亲戚是前两日来的?”
“她只是来……”
“行了。”太后看了她们一眼,略有几分不满:“哀家让你们伺候皇上,不是让你勾心斗角的,虽然哀家知道,这后宫里勾心斗角少不了,但你们一个身为皇后,一个乃是德妃,理应好好打理后宫不让皇上烦忧,如今在哀家面前竟就耍起心思来,你们当哀家眼瞎吗?”
太后这话说得重了,二人当即跪了下来。
太后这才冷声道:“既然皇后跟德妃都管理不好这后宫,那从即日开始,由嘉嫔代替德妃协理六宫,皇后禁足三日思过。”
皇后微微咬牙,不敢拒绝,乖乖应下。
德妃还要争一争,协理六宫之权不仅仅是能管事,更是身份地位的象征,怎么太后就给了毫不起眼皇上也不喜欢的嘉嫔?
太后心意已决,也不愿意再多说,直接把人打发出去了。
德妃出了太后宫,才看着皇后的背影讽刺笑道:“想不到我们斗了许久,倒是叫嘉嫔渔翁得利了。”
“后宫人人都带着张假面具,不是嘉嫔,也是其他人,德妃妹妹坐了四妃之首的位置这么久竟还不明白?不过嘉嫔也是宫里的老人儿了,如今又得天后喜欢让其协理六宫,是该升个妃位了。”说罢,直接摆轿朝皇帝的养心殿而去。
德妃气得面上的粉都掉了,一侧宫女上前道:“娘娘,要不咱们让熊家那边帮帮忙吧。”
德妃瞥了她一眼,却是嗯了一声,她一想自己非但没能对林锦婳下手,反而还惹了一身骚便一肚子的气,直接提步走了。
夜色渐渐暗下来,在宫里穿行的人已经将消息传出了宫外,很快京城各方势力都知道了这件事。
林锦婳看着坐在暖榻边等着自己换药的人,看他伤口好似又大了些,微微拧眉:“伤口再裂开,可真要留疤了。”她一面拿药涂抹伤口一面道。
赵怀琰温柔看她,道:“一会儿随我出去一趟。”
“去哪儿?”
“见个人。”他停顿了会儿,还是道。
林锦婳知道他的性子,也不追问,慢慢替他包扎好伤口,看他换好衣服,才自己取了条黑斗篷穿好,随他一道往外去了。
今日乌云遮蔽了月光,街道上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一场春雨淋过,马儿踏上水洼里的积水,溅起一片水花,惊得路旁人家养的狗大叫不止。
林锦婳坐在马前,往后微微靠在他胸膛前躲进他的披风里,嗅着春日雨后空气里的泥泞和花香混合的味道,安心由他抱着飞快往前而去。
马儿在城中跑了临近小半个时辰,才终于在一处看起来格外普通的茶馆前停下了。
卖茶老翁听见声响,提着灯笼走了出来,摇摇晃晃看清来人,面露惊讶,忙恭谨站在一侧。
“赫连璟在里面?”赵怀琰寒声道。
“在。”老翁应声,目光复杂的看着他怀中抱着的林锦婳,但没多说话。
赵怀琰翻身下马,又转身接了林锦婳下来,才对那老翁道:“引我去见他。”
老翁见赵怀琰真如传闻般竟对个女子这样体贴,也难怪主子会亲自找来了。
他应下声,借着灯笼余光看了眼几乎完全拢在黑色斗篷里的林锦婳,快速转身往里而去。
林锦婳知道赵怀琰必然认识赫连璟,但赫连璟乃是大名鼎鼎水云间代理阁主,他怎么敢就这样孤身前来?而且这卖茶老翁看起来也是赫连璟的人,但对赵怀琰一样毕恭毕敬。
她揣着满肚子的疑问,走过一片梅林,看着面前忽然出现的雕梁画栋,怔了怔,简陋茶屋后竟是藏着这样精致的地方。
“曹翁,我不是说不要扰我么,你引了谁来?”
赫连璟的声音伴随着一阵袅袅琴声传来。
方才的卖茶老翁没应声,只把赵怀琰引到门口,才停下脚步侧身让在了一边。
赵怀琰凤眸冰寒,直接提步走了进去,林锦婳快步跟上,才进屋子就闻到了一股极浓的脂粉味,满屋子垂着白色的轻纱,身材曼妙的女子们皆只穿一条薄薄轻纱在里面侍候茶酒,而许久不见的赫连璟一身白衣软软靠在一旁弹琴的侍女身上,手里端着酒杯,眼神茫然。
女子们见到来人,丝毫不乱,赫连璟眼皮都没抬,灌下酒才道:“曹翁,你到底招了谁来,新来的美人么……”
“你看看,不就知道了?”赵怀琰寒声说罢,赫连璟的眼睛顿时睁大,手里的酒杯瞬间朝赵怀琰的方向掷来,但赵怀琰出手更快,反手将酒杯打回去,直接打中赫连璟的头。
他晕了晕,还不及开口,赵怀琰已经闪身到了他面前,一把将他从窗户扔了出去。
侍女们见状,迅速比出了要动手的姿势,却听窗外赫连璟呵斥一声:“你们都不要命了?滚出去。”
那些侍女们微微犹豫了一下,还是收回了手退下了。
林锦婳这才走了进来,看着狼狈从正门走进来的赫连璟,见他虽然生气,但眼里并无杀意,更加奇怪了。
他看了看林锦婳,明白过来,看着赵怀琰道:“你总不至于为了个女子如此下我面子吧,我好歹也是代理阁主。”
“我警告过你,不许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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