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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 /> 流光和伴月倒还算好,她们原本就是没有归宿之人,早年跟着师父卖艺跑江湖…
即便要问她们“家在何方”,怕是她们也不知如何答。
待又过了两刻模样。
车马皆停,许青山在外头恭声禀道:“四小姐、七小姐,到家了。”
琥珀掀了车帘先走了下去,而后是扶着王昉两人走下了马车,因着马车停在影壁,两人便也没有戴帷帽。
影壁处的仆妇、丫鬟皆跪在地上,她们口中喊着:“恭迎四姑娘、七姑娘归家。”
王昉便这般微微抬着眼,看着眼前这熟悉的环境…
到底还是有些不一样了。
离开的时候,这树木皆青,如今却已沾染了几抹秋色,泛出了几许凉意。
王昉站在她的身边,同她一道看着眼前的场景,好一会才侧头与她笑道:“阿姐,我们走吧。”
“嗯…”
王昉点了点头,她与王蕙迈步朝千秋斋走去。
待至千秋斋前,原先在院中的丫鬟便纷纷上前朝她们打礼,笑着迎了她们进去…也有去里头禀报的。在一声又一声“四姑娘、七姑娘归家了”的笑语声中,半夏携着一众人迎了上来。
半夏瞧见两人,忙屈膝打礼,口中跟着一句:“给四姑娘、七姑娘问安。”
她这话一落是笑着跟了一句:“老夫人、大夫人皆在里头候着您二位呢,且随奴进去吧。”
说完这话——
半夏便引着两人往里走去。
屋中原本的竹帘、纱帘也都换成了厚重的布帘,帘起帘落,里头的欢声笑语也都传进了王昉的耳中。
王昉听着那几道熟悉的声音,那颗心也忍不住“扑通”连着快跳了好几下,她往前快走了几步,待至里屋看着首位坐着的老妇人、忍不住眼中便泛起了泪花…她刚要屈膝朝人拜礼,便见到傅老夫人身边坐着一个年约二十余的柔美女子。
女子身姿端正,衣着素简,身上皆无什么首饰,唯有那髻上簪着一朵兰花。
许是循见了王昉的目光——
那女子便也侧头朝她看来,露出一张秋月般的面容。
王昉身子一震,就连明艳的面容也露出几分不可置信…直到身后的王蕙走了过来,看着她这般怔住的神色,低声问道:“阿姐怎么了?”
傅老夫人也看到了王昉,这会便笑着朝她看来…
她衣着华贵,眉目依旧,看向王昉的那双眼中泛着无边慈爱的笑:“陶陶怎么看祖母看傻了?”
程宜清雅的面容上也泛着笑,闻言便笑说一句:“傻丫头定是许久未曾瞧见您了,一时心生感触罢了…”她这话说完便笑着看向王昉,柔声说道:“还不去见过你祖母?”
王昉先前在王蕙说话的时候便已回过神来…
这会闻言便轻轻应了一声,她袖下的手紧紧攥着,眉目却未再有什么变化…王昉低着头与王蕙往前又走了几步,待至人前才屈膝一礼,两人齐声说道:“陶陶(阿蕙)给祖母请安。”
傅老夫人看着两人,口中说道:“快过来让祖母好好看看。”
等两人走近——
傅老夫人便一手握着一人,细细看了回两人,跟着一句:“你们外祖母把你们养得很好,没瘦,瞧着还胖了些。”
王昉任由她握着手,闻言是抬了一双弯弯眉眼,柔声与她说道:“祖母往日嫌陶陶太瘦,陶陶好不容易养回了些,您可不许嫌弃陶陶。”
她这话一落便哄得傅老夫人又绽了眉眼——
傅老夫人握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一面是笑道:“你这个只记仇的小丫头,祖母哪里能真嫌了你?不管我的陶陶是个什么样,祖母啊都喜欢你。”
王昉弯着一双眉眼便又说了一句俏皮话。
而后她把头朝傅老夫人身边坐着的那人看去,眉眼弯弯,面上却带着几分疑惑,诧异问道:“祖母还没与陶陶说,这是谁?”
傅老夫人闻言倒是记了起来,她笑着与王昉两人介绍道:“这是秋娘。”
待这话一落——
她便又与两人说起来:“上回我去寺庙参拜的时候正逢下雨,还遇见了几个不知规矩的难民…若不是有秋娘在,也不知那日会出个什么事。”
王佩闻言也跟着说道:“四姐你不知道,那回实在太过凶险了…城里不让那些人进去,他们便围在外头,恰好又是下雨,护卫根本就拦不住。我与祖母跑了许久,若不是有秋姑娘引路,还不知道我和祖母能不能安生回来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小脸苍白还带着几分惊魂不定。
傅老夫人闻言柔声劝慰了一声,才又说道:“我见秋娘在金陵无所依靠,便留着她在府里多住阵日子。”
王昉闻言是低头看了眼秋娘——
秋娘依旧坐在软塌上,眉目微垂,面容含着几许恰到好处的笑容,身姿消瘦却透着股风骨。
王昉袖下的手依旧攥着,许久才柔声笑道,说了句:“原来如此。”
她这话说完便笑着看向傅老夫人,与她说起了上回的事…待说完,王昉一双眉目便又带了几分笑:“祖母,您说巧不巧?”
“竟然有这样的事?”
傅老夫人闻言也有几分愕然,她侧头看向秋娘是言:“那还真是巧了。”待说完这话,她便握着秋娘的手,轻轻拍了拍,跟着柔声一句:“未曾想到你与我王家竟有如此渊源。”
秋娘抬了那张秋月般的面容,闻言便柔柔笑了笑…
她眉目平和,声音也依旧如那时清雅,恍若三月春风拂过人心,看着王昉柔声说道:“那回见四姑娘还不知您是王家人,如今想来,这缘之一字,的确是妙不可言。”
王昉眉目依旧含笑,声音也带了几分此时年纪该有的天真,笑说一句:“那回秋姑娘说要进金陵寻亲,如今…可曾寻到了?”
秋娘闻言却垂下了一双柔和的眉目…
她轻轻叹了一声,掩不住的愁绪:“我也是进了金陵才知道,姑婆一家早几年就搬离了…因在金陵无亲眷,我便寄留在清华庵中,平日帮忙洗补些东西。”
傅老夫人闻言也叹了一声,她握着秋娘的手轻轻拍了拍:“可怜见的,你于我有恩,也不必多想且留在我身边陪我便是。”
“多谢老夫人…”
秋娘抬脸看着傅老夫人,面上虽难掩愁绪,声音却带了一份不可磨灭的坚强:“庵里的师太说秋娘有福缘,秋娘原还不信,见到了您后才知道这是真的。”
傅老夫人听到她这样说,脸上便又添了几分笑:“好孩子…”
王昉看着这幅景况,却只觉得通身冰凉…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明明前世祖母厌恶极了这个女人,若不是因为这个女人,三叔不会离开…可为什么,现在会变成这幅模样?
她明明已经在三叔面前拦住了一回,以三叔的为人既然头一回生出了疑,日后自然不会再信。
可为什么,这个女人又出现了?
这个女人…
她究竟想做什么?
她身后的那个人,又究竟想做什么?
明明如今尚未至寒冬腊月——
可王昉却觉得整个人都进入了冰窖一般…所有的寒气扑面而来,压着她透不过气。
王蕙察觉出她的异常,忙开口问道:“阿姐,你怎么了?”
傅老夫人闻言也转过了头,她看着面色煞白的王昉忙握住了她的手,声音也带着几分焦急与疼惜:“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你的手怎么这么冷?”
“没事…”
王昉的声音有几分低哑,她看着眼前担忧自己的祖母,似是想把那满腹话语都说出来,却又强撑着忍住了。她的面上带着几许虚弱的笑,好一会才说道:“许是路上受了凉。”
“你这个傻丫头,怎么不与祖母早些说?”
傅老夫人一面心疼得看着她,一面是让半夏去找冯大夫过来…
程宜也担心得厉害,自打陶陶上回落水后,她有多久没瞧见她这般苍白着面色了?她走过去扶着王昉,声音柔和却带着担忧:“陶陶不怕,母亲陪着你呢。”
王昉侧头看着她们面上遮掩不住的担心,心下也不知该说什么,竟是直直晕了过去。
等她醒来的时候,已是深夜时分了。屋中静悄悄的,她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有容斋。琥珀坐在脚凳上,许是因为困倦这会正靠着床沿睡着了。
玉钏正端着水盆、帕子进来,瞧见她醒来便忙快走几步,她把手中的东西放在一处,一面是说道:“主子,您总算信了。”
“老夫人她们刚走不久,您今儿个可当真吓坏我们了。”
她这话说完,才又踌躇说了一句:“主子,你究竟是怎么了?冯大夫说您的风寒并不算严重,只是...”
怎么了?
王昉的面上有几分虚弱的笑容,她的手撑在额头上,在这夜色中化为一声叹息...她只是才发现,有些东西、有些人即便想拦也拦不住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