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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容斋。
王昉端坐在铜镜前, 任由玉钏替她梳妆打扮,窗棂外头风光独好, 而那已升起的春日透过木头窗棂打进屋中,使得她的身上仿佛也跟渡了一层外头的光芒一般…王昉的手中握着两支珠钗,她低垂了一双杏眼却是在挑选今儿个又用哪一支珠钗更好。
琥珀打了珠帘进来,她的手中握着一碗宝珠茉莉, 却是刚从花房中取来…
她看着王昉是先朝她屈膝一礼,跟着是开口柔声说道:“今年的茉莉开得真好…”
王昉闻言便也递了一眼过去…
的确开得很好,许是刚摘下来不久的缘故这会还带着几分鲜活气。
这几盆宝珠茉莉是上回她从顺天府回来的时候孟氏所赠, 王昉素来不擅培育这些, 因此便也只是打发送到了花房处由专人培育着。那时从顺天府一路过来,随行的这几盆花早已有些萎靡不堪, 王昉遣人送过去后忘得也差不多了…
倒是未曾想到如今再看却还很好。
玉钏将将挽好一个发髻,闻言便也跟着一道笑, 声音轻柔:“今儿个主子不若就戴这宝珠茉莉?再配一支明珠步摇…”
王昉闻言便也点了点头, 口中是跟着一句:“也可。”
她说完这话便把手中那支明珠步摇递了过去, 把另一只翠翘依旧放进了妆盒之中。
两个丫鬟见此便兴致勃勃替她装扮起来…
如今已近三月上旬,天气也渐渐暖和起来,王昉穿着一身青色褙子, 倒是把这幅明艳的面容也平添了几分清雅的味道…两边的木头窗棂皆大开着, 透进来这三月的徐徐暖风, 打在人的身上甚是舒爽。
王昉任由那春风拂过她的脸与发, 半眯了一双杏眼抬了脸往窗外看去。
春柳复苏, 桃花满园…
正是再好不过的三月之景。
只是——
王昉的心中却无观赏之意, 她袖下的手微微蜷了几分,许青山是二月中旬离开去得扬州,若是一路顺遂的话也是时候回来了。
…
王昉心下思绪纷纷…
珠帘外头却传来珊瑚恭声一句:“主子,七姑娘来了。”
王昉闻言便收敛了思绪侧头朝珠帘外看去,便见王蕙正俏生生得从外头走进来…她依旧是一派清和雅致的模样,外罩一身月白色绣青柳的披风,隐约能看见里头是一身紫色衫裙,走动起来那裙摆便跟着划成一道又一道涟漪。
迈进这个春日…
不仅王衍跟春笋一般又长高了不少,就连王蕙的面容与身形也跟着长开了许多。
王昉思及此面上便止不住化开一道温和的笑意,她最亲近的家人们依旧好好地活在这个世上,喜乐而安康…真好。
王蕙任由珊瑚替她解了披风,而后便伸手打了珠帘走了进来。
她的面上依旧是一副笑盈盈得模样,待看见王昉头上戴着的宝珠茉莉,她面上的笑意便越发深了几分,就连口中也是跟着柔和一句:“阿姐就该这样打扮,好看。”
王昉闻言是朝人伸出去轻轻点了下她的额头,语气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索性便嗔她一句:“你这丫头…”
她如今已装扮好,待瞧过铜镜中的模样便由王蕙扶着站起身…外头的早膳也已布好,王昉握着王蕙的手一道朝外走去,口中是跟着说道:“今儿个有你爱吃的马蹄糕,你陪着阿姐再用些?”
王蕙自是点头应好:“正好早间用得不多,如今却还能陪阿姐再多用些。”
两姐妹一面说着话,一面是往外走去…
待用过早膳,珊瑚领着丫头重新奉了茶进来,又遣人撤了席面…琥珀便又领着人端来清水亲自服侍着两人重新洗漱修整一番。
如今时辰还算早…
两人却是又稍坐了一会才往千秋斋走去。
往千秋斋过去的一路甚是清幽,近些日子王家出了这么多事,底下的奴仆自然也少了许多话…何况这阵子王昉管家起来的手段比起往日也多了几分雷霆滋味。
前些日子王昉还刚整治了几个刁奴,把他们责打了一顿而后便一一发卖了出去,那几个奴仆都是家中的老人,跟家里头不少人都一脉一络牵扯着关系。
可王昉却是二话不说直接发卖了出去…
自此之后,往日那些仗着资历老的、行起事来不成样子的如今也都是个个夹着尾巴做人,生怕被人捏了错也一道打发了出去。
他们这样的奴仆,若是被庆国公府这样的门第发卖了出去…
往后谁还敢要?
因此这段日子里,王家里里外外却是当真一丝事都没生。
只是——
这些也不过是表面里的功夫。
王昉私下里却是愁得很,自打那日从清明寺回来,她除去遣了许青山去扬州查那桩旧事,拂柳斋那处也是日夜遣人查探着…不仅如此,王昉私下还与半夏那处提点了几句,却是要让她注意着些傅老夫人的膳食,尤其是香料这类。
半夏心中虽然有疑,只是看着王昉少见的凝重面容却也未说什么…
何况不拘怎么说四姑娘是绝不可能做出些损害老夫人的事来,因此她自是二话不说一概应了。此后千秋斋中每日里所用、所吃都是需要经过她的手,若是外来的东西她定会先尝上一回。
至于程宜那头也由王蕙照看着。
这样连着过了十来日,拂柳斋中却依旧未有什么动静。
王佩这阵子除了每日去千秋斋请安,此外便是待在屋中鲜少出门,每日派去的丫头也只是说“六姑娘每日除了在屋中做女红,便是在院子里散食种花”…
日子过得倒是比往日还要闲适。
王昉与王蕙走在前头…
琥珀与伴月便跟在后头,离得不远不近,却是正好够两姐妹说些体己私人话。
往千秋斋过去的小道两侧皆植着桃树,如今已是三月上旬,满园桃花开得正好…有风拂过那树上的桃花便也跟着动了几番,在日头的照映下与那绿叶相映交错在一道,当真是数不尽的好看。
两人的步子走得有些慢。
王蕙挽着王昉的胳膊,声音很轻,被这春风一吹仿佛不消片刻便能散去:“阿姐,你说她究竟在想什么?”
这个“她”字无需细说…
王昉便也明白。
三月春日里的日头不热不冷,打在人的身上却很是舒服。
王昉依旧看着前方的路道,闻言却也拢起了一双缱绻的眉眼,声音很轻也很淡:“我不知道…”
她的确是不知道。
王佩这个人在前世里唯一的存在感便是王媛手中的一把剑,平日里王媛让她做什么便是什么,有时候蠢得仿佛毫无脑子…即便是在前世她死前,都未曾察觉到王佩究竟有什么异常之处。
可按照如今的局面,王佩此人不仅不蠢,反而聪明得很。
善谋而不动…
这方面她已经胜过了许多人。
不过王昉虽然不知道王佩究竟要做什么,可却能察觉出王佩所针对的不仅是他们这一房,她所针对的是整个王家…甚至包含王允。有些事往常说不清楚,比如那一回晏大人的事,她明明有更好的法子,却选择了这样的方法。
那个时候她不懂王佩为何这么做…
如今想来,只怕她一开始就没有想到要保全王允,甚至她比许多人更想摧毁王允的官途。
那么究竟是为什么呢?她一个王家庶女,日后出嫁皆要靠王家,即便往日在府中时过得算不上好,可也从未有人短缺过她的用度,她即便心中再恨却也不该有这般大的怨恨…王佩她究竟想要做什么?
春风拂乱了王昉眼前的发,而被那乱发遮盖下的那双缱绻眉眼此时也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待过了许久,王昉的口中才传出一句很淡的话语:“看来也只能等许青山从扬州回来了。”
等他回来…
许多事应该就能知晓得清楚了。
等王昉两姐妹到千秋斋的时候,王佩与王媛已经到了…两厢各自请过一礼便入了座。程宜与纪氏今儿个因着有事都出去了,这会千秋斋中只有王家几个小辈,王佩坐在左下首的位置,手中握着一盏茶面上依旧未有什么变化。王媛的面上倒是带了几分笑,见礼的时候还与她们寒暄了几句。
自打那回王媛来有容斋闹过一回后…
她倒也仿佛活得明白了几分,平日里也不再自哀自怜了,大多时候就待在屋子里或是抄写佛经,或是做些女红,隔三差五的便把这些送到千秋斋,即便傅老夫人不肯见她也这般照常不误…这样一来二去,傅老夫人的心便也跟着软和了几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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