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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北冥又问顾九他们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还嘲讽邵逸,只下了个立狱咒就累得虚脱了,若来只黄雀,他和顾九岂不成了翁中鳖。
邵逸这次倒老实,没顶半句,乖乖被方北冥教育。
董秀英走过来,身后跟着一脸探究的周百夫长,董秀英道:“方道长,这群厉鬼,你打算如何处置?”
方北冥回头,拱了拱手,道:“我打算先将他们超度一下,再将他们送往地府。”
方北冥对董秀英说,这群厉鬼原本只是徘徊在战场里的死亡士兵,沉浸在自己的执念里,有人将他们强行从执念里拉出来,勾起他们的仇恨与戾气,用来炼制阴物。他们已经成了厉鬼,还失去了神智,超度的话,可以将他们心中的仇恨洗刷,找回神智,让他们好过一点。
董秀英表示厉鬼有归处,自然最好。然后请方北冥给周百夫长开下阴阳眼,她已经将在此的原因说了,只是周百夫长还是不信,要亲眼确认。
方北冥看周百夫长亦是身带煞气,胆子应是不小,便给周百夫长开了阴阳眼。
周百夫长第一反应是大喝一声,然后往后跳了一步。
方北冥笑笑,这反应,还算小的了。然后问董秀英:“那白雪呢?”
董秀英迟疑道:“若现在白雪不受超度,会如何?”
方北门刚才听顾九说了来龙去脉,此时便道:“白雪的最后愿望是将你安全送到营地,对它来说,坚持不懈地跑才能达到目的,这也成了它死后最清晰的执念。它当时死后,魂魄停留在了路上,不停地在这条路上来回奔跑,执念不散它亦不散。但白雪此时已经见到了你,它的执念不在,短时间不受超度不会如何,时间长了,它的魂体会慢慢消散。”
董秀英心情比想象中的平静,她能在死前再见一次白雪,余生已经无憾,她摸了摸白雪,眉目舒展开,慈爱地看着白雪,“那就一起超度吧。”
白雪仿佛听懂了,不舍地蹭了蹭董秀英的手。
董秀英发出白雪熟悉的指令,让白雪过去。雪只能依依不舍地走到笼子边,眼睛充满雾气。
顾九看到这幕,下意识地又把挨着他蹲着的小喵搂住。
若是和尚,大概就地一坐,手持念珠就念起了超度经文,方北冥也懂一点佛经,作为一个道士用佛经超度鬼的事情也干过,不过他们道门,自然也有道门的超度法子。
方北冥将铁链上拴着的鬼塞进笼子里,然后拿出之前准备好道具,起法坛,点黄符。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有头者超,无头者生……”
这场超度法事,持续时间差不多半小时。随着方北冥念诵出咒语,原本还面目狰狞的厉鬼们,也渐渐地安静下来。他们眼中的暴戾怨恨一点点地消退,脸上开始有了表情,似乎终于明白自己来自何处,亦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将要去往何处。
天色将亮,一道若有似无的金光拂过,士兵鬼们终于恢复了神智,容貌上,也干净了些。
笼子撤去,方北冥又立即请阴差。
而董秀英扶着轮椅,不敢置信地看着其中一名脸上带血的年轻男鬼,“二哥?!”
她急急地要下去,却因为不能行走,差点摔在地上,女兵将她拉住,董秀英拍着扶手命道:“快!快推我过去!”
一些煞气轻些的士兵鬼见状,不敢与董秀英距离过近,连忙让开。
董秀英拉住那名还在茫然的年轻男鬼,“二哥,我是英儿,是妹妹英儿。”
时间过去太久了,年轻男鬼一身残破铠甲,露出的身体处处是刀伤、箭伤,他长久地陷在自己的执念里,记忆早已经混乱模糊。他疑惑地低头看着轮椅上的老妇,想了很久,却想不起什么来,但是他心里觉得酸楚悲哀,见董秀英哭,他也默默流泪。
“二哥。”董秀英老泪纵横,死生别离,她老了,哥哥的容颜却还停留在生前。
一阵阴风吹来,两名阴差忽然出现在当中,一扇鬼门开在旁边。
士兵鬼们自发走近门里,董二哥也往那边走了两步才回神,望着董秀英。
董秀英实在没想到,今天还能见到已经死去多年的二哥。虽二哥没想起她,却已叫她感恩,她擦了擦眼睛,泪中带笑,哽咽道:“二哥,去吧。你先去,待来生,英儿再做你妹妹。”
阴差守在门两边,士兵鬼们慢慢靠近,他们都穿着旧式的铠甲,有的胸口插着箭,有的腹中插着刀,有的断臂断脚,甚至还有人抬手扶着自己几乎断裂的头颈。
如今天下太平,战争久远,没有经历过残酷的战争,所以才有士兵随意对董秀英这名老将发出嘲笑。但此时他们看着这群在战场中死去的先辈,忍不住开始反省自己,他们如今安享的太平日子,都是许多像他们这样的先辈,用鲜血与累累白骨堆砌出来的。
最后一个士兵鬼进了鬼门,鬼门关闭,天大亮。
天上下起了细微的小雨,在萧瑟的冬日看着如此的让人阴郁。但有士兵忍不住仰头,雨水打在脸上,却令他倍感振奋。
“咿呀!”纸人们往邵逸的衣服里钻,钻进去后,又一个接一个地探出脑袋,眼睛闭着,鼻子动动,享受地嗅着什么。
“下雨了。”顾九拉起自己的衣裳,给邵逸遮雨。
邵逸将顾九的衣裳扯开,见他还低头躲雨,用剑柄抵着他的下巴让他抬头:“躲什么躲,这雨叫功德甘露,淋了有好处。”
“这样吗?那不能浪费啊。”顾九说着,急忙将头发扒拉扒拉,仰脸,一副诚心接受雨水洗礼的姿态。
邵逸看着他在眼皮底下咕噜噜转的眼睛,嘀咕道:“傻子……”
然后他脸就被捧住了,被迫仰头,耳边顾九语重心长地说:“师兄你刚刚劳累了,也要好生补补。”
邵逸:“……”
一天不骂,上房揭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