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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夕泽离开后, 宋冽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办法做其他的事情,宋院的大门紧闭, 不接见任何人。
谢夕泽在南院种下的那株伞树结下满青涩的花苞, 宋冽料理好他的后事, 就每天干坐在树底下等, 没多久,花开了, 满树的雪白。
宋冽时常恍惚地想起谢夕泽还小时,小小个的人围着树苗转悠的画面, 小孩不够高,宋冽就把他架起到肩膀上,几年过去,他看着孩子和树苗一起拔高长大。
小泽种下的树开了花, 接下来该是两人一起赏花才对呀,可是,他的小泽不在了。
宋冽开始坐下树下等谢夕泽回来,一等就是一天, 从黎明之前等到夜色深浓,第一天没等到人,宋冽不太愿意回屋休息,李伯劝说没辙, 跟着他一起等, 在树底下混着花香枯坐彻夜。
第二天……
第二天宋冽还是没回屋, 初秋时有了点爽意, 早餐都是在树底吃的,宋冽还会给树浇浇水,修剪修剪枝叶,对着空气说两句话,其实那些话是想说给谢夕泽听的,只是他的小孩好像听不到了。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
宋冽没有踏出宋家院子一步,公司催来的电话一次比一次多,他推给其他下属,每天什么都不做,光在树底等人。
再后来,起了秋风,气候转凉,风卷起花瓣落满他的肩膀,覆盖着脚底下的位置。
今年刚结出的花全都凋谢了,谢夕泽没有回来……
宋冽伤感的意识到,他亲手照顾的孩子永远回不来了。
那也只是第一年而已,谢夕泽离开的第一个春节,宋冽没有过年,全公司的人都放了年假,他整个假期留在公司里加班,直到累了,才叫司机把他送回大院。
宋冽不太敢回到这里,因为宋院有很多谢夕泽留下的痕迹,比如石栏上多出来幼稚的刻痕,窗边贴的幼稚贴贴纸,摆在沙发的动物抱枕,藏在柜子底的手游玩具,书房案桌抽屉里的作业格子簿,随手一抽,都是谢夕泽从小到大留下的东西,这些东西至今原封不动的摆着,唯独缺了他想见的人。
宋冽过了个清冷的年,宋景来找他过年的时候,跟他说了好多要他振作起来的话,宋景教过谢夕泽三年生物课,宋冽实在想人想得不行,就问宋景关于谢夕泽在课堂上的情况,听到谢夕泽偶尔在课堂上睡觉开小差,会不自觉地微笑,听他被人欺负了就皱起长眉,询问是谁欺负的人,听到有女同学给他塞情书,宋冽就想着抽屉底下的作业格子簿。
小孩刚学写字那年,第一个就学了他的名字,满格扭扭曲曲的宋冽写了很多页,写完一天就随手塞进抽屉里,时间长了就忘记了,于是宋冽把格子簿没有填满字迹的地方,一一写上谢夕泽的名字。
第二年,宋冽依旧没适应他的小孩离开了他,手机里存着两人的合照,想他了就打开看看。
可是时间长了,透过手机看着的人渐渐在宋冽的脑海里失真,每天都要看好几遍的人,他的轮廓,他的表情,随着时间的推移从他的记忆力化开,他从每天看一次、两次三次变成六七次,无论他看了多少遍,他惶恐的发觉,他都要记不清谢夕泽的样子。
宋冽后知后觉地发现,谢夕泽走的两年,他没有在梦里见到过一次对方。
第三年……
第三年的宋冽开始生出白头发,年过四十出头的男人,他的体魄依旧强健高大,容貌英挺富有魅力,可他的白头发却遮不住了,也没有刻意去遮挡,下属婉转的提议过要不要给他联系造型师,他摇头,说就这样留着吧,起初白发只是一根两根的增长,后来远看过去就灰了大半。
尽管这样,宋冽仍受到很多名媛千金的青睐,说他这样的男人看着虽然冷漠,但一看就很会照顾人,宋冽暗自冷笑,他要是会照顾人,怎么会把跟了他十二年的孩子照顾到死了呢。
想到那个孩子,他头就疼了起来,长长短短的三年,他居然已经记不起谢夕泽的样子,回到办公室,他拿起手机打开看过无数次的照片,一张、两张、三张,慢慢地在脑海拼凑出对方的样子,熬到工作结束,他再去想,小孩的模样却又开始模糊,他、他记不住了……
如此下来第四年,第五年……到了第十二年,听说十二年是一个人的轮回时间,刚过五十的宋冽很早就从国外乘坐飞机赶回,司机接到他,他揉了揉带着疲倦的眉眼,吩咐司机直奔墓园的方向。
天有雨,宋冽隔着被雨水打湿的车窗,想起一点他很久没再想过的事。大概是人老了,身体自动产生趋利避害的本能,每次想到那个孩子,他就头就连着心口一起疼,后来无论他怎么去想,都再也想不起来,存着谢夕泽相片的手机被他妥善的放好,他沉心忙于事业,只有到了每年的这时候,不管他在哪里,都会按时赶回来。
墓园很冷清,宋冽捧着花来到谢夕泽墓前,相片里的人永远定格在二十岁,清眉黑目,嘴角扬起灿烂骄傲的笑意,就像七月天的骄阳,伴着一场太阳雨,带了点温柔的味道。
宋冽看着,忽然觉得谢夕泽的样子逐渐变得清晰起来,像在他的心里重新活过来一样。十二年过,谢夕泽假如还活着,现在也该是男人最好的年纪,他或许意气风发,或许俊秀不凡成熟稳重,也或者还是个少年心性,情绪易变的大男孩,无论他是什么样,宋冽想着都觉得很高兴,而他自己却开始慢慢地走向衰老。
“小泽,我很想你。”
墓前的人正对他微笑。
宋景接到消息来看他,眼眶顿时红了。
当时宋冽坐在院子里喝茶,李伯上了年纪,却一直守着这座院子,石榴巷还是那条长长的街巷,这些年不管川城怎么发展变化,这条长街一直没有变。枝头梢知了不停的发出鸣叫,伞数生长得很大了,他抬头望了望顶上,突然忆起谢夕泽小时候,他不喜欢和其他孩子凑着玩,宋冽不在家,他就拎起条长长的竹竿猫在树周围打蝉,宋冽午后回来,就看到庭院的中间,一堆知了一字排开,吱吱吱的叫着,有哪只停了下来,谢夕泽就蹲着用手指不停戳,一定都要让它们发出叫声。
宋冽走进他,和他蹲下问:“好玩吗?”
谢夕泽这才欢呼出声,把两只摸了一天知了的手缠到他的脖子,“怎么才回来,我都等你一天了!”
宋冽就笑,把小孩抱去水龙头边洗手,再把人背进屋,给谢夕泽当成马骑。
宋景看着他的笑容,有一瞬间恍惚地问:“小舅,你还记着那个孩子啊?”
都多少年了,多少年了,整整十二年,他小舅居然还没忘记那个孩子。
舅甥两很久没见,本该好好聊会儿,宋景看着年过五十头花花白的英俊男人,他小舅的脸孔越来越冷硬,好像没有了一丝柔软的弧度,只有那个离开的很久孩子才能让他软和下来。
宋景噤声,回头牵起他的儿子,本来想带给宋冽看看,现在好像没有必要了。
他小舅不是心冷面硬,而是不再拥有那个孩子而已。
宋冽很多年没有做过梦了,至少梦境中从没出现过谢夕泽的影子。
一场雷雨趁夜落满整座川城,雨水落在窗玻璃上,挲挲的响声带着谢夕泽的身影,走进了宋冽的梦境。
十二年一梦,一梦又似乎过去十二年,宋冽终于在梦里见到了他的男孩。
“小泽!”他在梦中不停地喊,“你等等我!”
宋冽只抓住了谢夕泽的一截手指,他被对方挣脱后,立马清醒回来。
谢夕泽的房间早就散去了他的味道,满室清冷,宋冽摸索着暗灯走下床,闪电破开夜空倒映在镜中,宋冽看着镜子里的满头华发的自己,他眨了眨湿润的双眼,有一股强烈的情绪从他胸口破开,挤压着他的喉嗓。
他无声嘶吼,你不是想要的我爱吗,我给你,我的心,我的身,连同我的一切,我都给你,我爱你了,你回来!
没有谢夕泽,宋冽哑声哭笑,他都五十岁了啊,小泽,小泽……
……
谢夕泽好久才回过神,宋冽双眼中布满了泪水,眼眸里褐色的温柔被割碎开,他嘴里说着他想要什么他就给什么,那双握着自己的手在发抖,谢夕泽轻轻一动,就挣开了。他扭开脸,鼻子底下冒出一个泪泡。
宋冽看着他,低声说:“小泽,花都开满了,你却不在,和我看花的约定,你还记得吗?”
谢夕泽摇摇头,喉嗓酸哑,不敢去看宋冽泪水没干的眼睛。
情况和他想象的完全不同,他有想过重生的事情会由他某一天揭开,想过宋冽对此会惊讶,会责备他隐瞒了他。谁知道,这个男人早就知道了真相,当着他的面一边流泪一边揭开。
“小泽。”宋冽忍着心里的酸苦,那样高大的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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