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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父子俩是有多么的不像啊,这事儿要搁他老大身上,直接一句“少他娘的跟老子扯逼犊子,滚你个xx的”就把他打发了,哪儿还有闲功夫跟他掰扯这些道理!
“你回前头去吧,”燕九少爷最后恢复了淡淡的语气,“消息还照样打听,只别再毛毛躁躁的,什么都想着往上房里传,有消息先来回我,我自知道如何告知母亲。”
“是……”张彪已然没了气势,虎眼一耷,道,“爷,我那守城军里的弟兄向来不会骗我,他们既是这么说,只怕……”
“不见尸首,我不会相信。”燕九少爷一字一字道。
“张彪有什么事?”燕七在上房看了一会儿燕二太太给燕九少爷纳鞋底子,抱着小十一到东厢来串悠,小十一默默地伏在她的肩上,看上去心事重重。
燕九少爷慢慢地把张彪的消息说了,末了道:“这消息不知哪里传出来的,许是四蛮,亦许是姚立达。”
“你说得对,死要见尸。”燕七道,“别说燕家军没那么容易全军覆没,就算真的死伤惨重,我相信他也绝对会是活到最后的那一个。”
燕九少爷垂眸沉默半晌,慢声道:“我只愿是我想的太多,姚立达先断燕家军的粮,后派出去深入敌方腹地去打最难的仗,天.朝这么多的兵,这么久还拿不下蛮夷……设若……姚立达与蛮夷暗中达成了某种协议,那么,‘除掉燕子忱’大概就会是这份协议中必不可少的一条了吧。”
小十一突然嚎啕大哭起来,伤心得直噎气,燕七轻轻地颠着他,拍着他的后背,轻声细语地哄劝了好一阵,总算让小十一止了哭,而后才和燕九少爷道:“别担心,事实上燕家军并没有断粮不是?而且武家军和骁骑营的也去了,这该是北塞所有最精锐的兵了吧,如果这样还不能生还,那么不管姚立达有没有从中作梗,他们死不在这一仗上也可能会死在下一仗上。我跟你说,真刀真枪的战场,拼的就是硬实力,胜者王败者寇,就算是死了,也没有什么可埋怨的,弱就是弱,强就是强,既然选择了当兵,那就该有随时会送命的觉悟,而我们既然是军人的家属,也就该做好随时接受现实的准备。”
“嗯。”燕九少爷应了,望着燕七肩上湿嗒嗒的肉团子,犹豫了犹豫,最终伸出手,“我来抱一会儿。”
“他若再尿了你可不许再烧衣服了啊。”燕七说着把肉团子递过去。
燕九少爷僵了一僵,显然一时忘了这货曾经干过的坏事,然而手里已经把人接过来了,不好立刻又塞回去,只得强捺着把这一团揽在臂弯里,这一团在他怀里抽噎了两声,竟就闭上眼睛慢慢地睡着了。
燕二太太在上房里未必听不到张彪的咋呼,只不过两个孩子什么都没对她提起,她也就什么也没多问,这么多年哪一天不是在这样的风言风语提心吊胆中过来的?女人永远比男人想象的要坚强得多。
张彪得了燕九少爷的允许,每日里仍是继续努力四处打听前方的战事,内宅的老幼妇孺们也继续平平常常地过日子,转眼七八天过去,张彪再没有打听到更多的新消息,此前关于燕家军全军覆没的传闻似乎也真的只是一个谣传。
内宅的女人们也并不是每天都闷在宅子里足不出户,外头形势再紧张也不能不出门去购置生活用品,燕二太太这日就带着燕七和几个丫头一起出了门,亲自购物不过是个幌子,主要也是为了出门疏散疏散,在没有网络的世界谁能一连几个月都闷在家里半步不往外迈呢?
母女两个几乎逛了大半座城才找到还在勉力支撑着营业的一家杂货铺,赶紧把该买的全都买了,哪怕是价格比平时要高出近十倍也是没有法子。
载着一车用物打马回家,才一拐进落日巷,就远远地看见燕宅门口停了两辆豪华马车并数十名各色装扮的人物,由这些人的衣着来看,这里面有兵,有奴役,甚至还有官员。
“太太……”赶车的家下连忙将前面情形隔着车门汇报给了车内的燕二太太,燕二太太掀起车帘向外看了一阵,脸色便有些沉。
“娘认识那些人?”燕七问。
“其中一辆马车是姚立达的。”燕二太太沉声道。
姚立达的马车很好认,气派豪华在风屠城是头一份,而更鲜明的标记是他的车厢四面都镶有一块用银打的花式“姚”字,风屠城上上下下没有不认识这辆车的。
记得燕子忱说过不许姚立达出现在燕宅附近,这个当口他却突然跑到了这儿来,只怕是有什么重大的变故。
此时想避也已经来不及了,前头那伙人已是发现了燕家母女的马车,纷纷转过头来向着这厢看,于是燕二太太也未让车夫停车,径直迎着这些人的目光将马车驱向前去。
未等马车走至最近前,已是被那伙人中的几名兵士执刀拦下,听得有人喝道:“姚总兵在此,车上的还不立刻下来拜见!”
姚立达算得是北塞军方最大的头头,做为他的下属的家眷,下车拜见也是应尽之礼,虽然这个人合该死一千遍,但也不能因着一时之气落下把柄在他的手里。
燕二太太带着燕七从车上下来,不卑不亢地走上前去,向着姚立达的马车行了一礼。
姚立达在车内坐着,车门大开,却挂着一层珠帘,一把没什么特色的声音从帘后传出来,还带着不合时宜的笑意:“弟妹不必多礼,今日我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实乃事关重大,务须亲口向弟妹转告……”一行说着,声音一行移至车门处,噼哩啪啦一阵珠子相撞,这个人从车内探出身来,声音压得沉重,然而又故意让你听出里面带着的笑,“子忱他……阵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