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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 /> “你今天可是贵客。”他笑了笑,“放心吧,刘叔以前还干过大厨呢。这辈子我吃过的住家饭,算得上数一数二的。”
“真的吗?那我可要好好尝尝。”
江一凛没有骗她,刘叔的手艺果然了得,今天也着实是一顿农家大餐了。
新杀的土鸡炖了鸡蛋,红烧肉是炕上烤的,极香极香,山野里的饭好像是另外一种品类,吃起来,就跟城里的不一样。
煨了陈年老酒,煮了蛋丝儿在里头,喝起来甜丝丝暖融融的。
“喝点这个,暖身子,山上冷。”刘叔给她倒上酒,“能喝的吧?”
江一凛偏头递给她一个狡黠目光,她脸上一红。
“不大会喝……太多了。”
江一凛笑了笑,压低声音:“没事儿,今天喝多,没人笑话你。”
“哎哟,一凛你别光看着她傻乐啊,你也喝点。”刘婶笑着催他。
“姑娘多大了?”喝了点酒,原先还有些腼腆的刘叔就打开了话匣子,开始各种“了解”唐秋。
唐秋一个个老老实实回答。
“唐小姐你爸爸妈妈是做什么的?”
江一凛喝酒的动作停下来,刚想打个岔,忽听到唐秋并不介意地道。
“去世了。”。
“啊?咋回事啊?”
刘叔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挨了刘婶一掌,刘婶怪他多嘴:“哎老头你咋跟问户口似的,闭嘴啦!唐秋,多吃点啊。你太瘦了啦!这样对身子不好。”
“我这不是……”刘叔也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嘴犟。
“哎哟!你这老头!喝了点酒就乱讲话。”
刘叔挨了刘婶一拳,这次刘叔没反驳,只是瞥了一眼桌上的照片,笑容黯然,然后又重新燃起:
“吃菜吃菜!”
“好。”
其实她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反而见过真正的唐秋的妈妈一次,那中年农妇脸上并没有什么悲伤,领了钱,表示自己会守口如瓶,就带着自己的小儿子走了,似乎死掉的那个唐秋,跟她毫无关系。
至于自己的母亲,她只知道很早就去世了。最开始问起的时候,袁敬意总是很粗暴地告诉她母亲早就死了。直到有一年,柳叔悄悄告诉她,她妈妈来看她了。可是她没见上,那次袁敬意非常凶悍地将那个女人赶走了。那年,袁歆才6岁。那之后她就彻底恨上了袁敬意。后来,听说那个女人去世了,是生病,临死的时候,想来看看她唯一的女儿。可是袁敬意,用他的决绝,完成了他从小的诅咒。
“你妈,死了。”
听说母亲死的时候身边无伴,是几个朋友替她收的尸,那年她也没有太多的悲伤和眼泪,只是心里像是空了一个大洞。
那个洞,让她和袁敬意无法好好达成和解,表面上相依为命,实质上分崩离析。
直到他葬身火海,不曾留下只言片语。
她喃喃道:“都去世了。”
心口仿佛有大风灌了进来,这时手在饭桌下被紧紧握住。她侧头看了他一眼,忽然风止。
今夜不宜多想前程,也不忆旧事。
这一刻其实多好,是她想都未曾想过的温馨。像是劫后余生的一场梦。
可越是觉得温馨高兴,越是觉得惶恐。
眼前的一切是真实的,却会不会是短暂的,身畔的人,是她的过去,和现在,未来里,有他吗?
桌上热饭热菜,有酒,光线昏昏沉沉,像是梦境里的标配。
人喝了点酒,身上暖了起来,也昏昏沉沉。
连悲伤都有些昏昏沉沉,不那么真实。
过去经历的一切,会是一场梦吗?十年往昔,她何德何能能坐在这里,跟他重逢,彼此以新的身份,来一次“不计前程,不问往昔”?
如果,真的能忘记,如果她真的从头到尾只是唐秋,他也从头到尾只是江一凛。
那该有多好呢。
老酒香醇,她一不小心便多喝了几杯,不过喝得不疾不徐。
无人劝她,老酒暖身是好事儿,借酒能舒缓一下在都市里紧绷的神经,也是好事儿。醉了也无妨,隔壁就有柔软的床,初冬外头已下起暴雨,电台里播报今夜山上有雨夹雪,叮嘱山民注意安全和防寒工作。
老旧民舍的雕梁画栋,略斑驳的墙面,都不像这个时代。因此更像个梦。
昏昏沉沉间,酒足饭饱,四人离了席。刘婶去收拾碗筷,屋外传来自来水的汩汩流动,和屋檐上的落雨声。
雨点大颗大颗地砸,似窗外兵荒马乱,却在一扇门间隔了开来。
屋里,是侈靡的一段安然光阴。
唐秋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只觉得困顿,眼皮有些打架,身畔的人的声音像是隔了层雨帘。
“困了就睡会儿吧。晚些我叫你。”
她却强撑着,摇摇头,哪肯闭眼,只瞪大眼睛盯着他,仿佛生怕一闭眼,眼前的一切就会消失。
江一凛像是懂了她的意思,将一只手臂递给她,让她枕着。
“这样睡,总放心了吧。”
她的脑袋扣了上来,重重一靠,又将手勾着他的指头,这才闭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