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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了座。
景和帝道:“破军,朕信不过其他人,巡视粤海一事,还需你举荐一人。”
景和帝这么说一点也不奇怪,当年太|祖得国不久,并不十分安定,景和帝还是太子的时候,也是如履薄冰。景和帝和贾代善虽是君臣,也是发小,景和帝能顺利登基,贾代善出力极大,以至于后来景和帝被逼退位称太上皇,失了权柄,依旧护着贾府苟延残喘了几年,太上皇驾崩之后,贾家才彻底抄家灭族。
天子金口玉言,贾代善自然不会找死的反对,但是贾代善依然疑惑道:“皇上不是在近日朝会上定了让王子腾王校尉护送监察御史南下了粤海了吗?不知皇上让微臣再举荐一人南下,主要是做什么?”
景和帝笑道:“王子腾自然是要去的,另一人也得去,而且不能大张旗鼓的去。监察御史去了,是巡视粤海的文治民生;朕要你保举一人,南下巡视粤海的军备防务。”
贾代善听了,立刻就懂了,沉吟了一下道:“依皇上看,江大虎如何?”
听见江大虎这个名字,景和帝面上闪过有一丝错愣。江大虎是因家贫和其兄长江大壮一同入伍的。这兄弟俩一心想立了功劳,好改换门庭,作战悍不畏死,十分勇猛。
两年前,西海国犯边,南安郡王在西海沿子领兵大败西海国军队,军中将士皆立下战功。这兄弟两个立功甚大,却只得了和普通士卒一样的赏赐,原本该升官的,也被人冒领。
江大壮心中不忿,将此事告到上级跟前儿,上级却和那冒领二人军功的人沆瀣一气,反诬江大壮是敌方探子,将其问斩了。
而江大虎劝兄长忍气吞声不成,见兄长执意要去寻上司理论,当夜就连夜逃出营区。西海沿子地处蛮荒,有时候连走数日荒无人烟。虽然江大虎有士兵腰牌,很容易混过了关卡,但要独自回到中原何等艰难?但最终还是叫江大虎回到中原,还辗转入京,敲了登闻鼓告了御状。
那冒领江大虎兄弟军功的人和那徇私包庇,诬告江大壮的上司自然都被问斩,负责西海沿子防务的南安郡王也因御下不严被罚奉半年。景和帝又下旨补齐了江大壮兄弟两个应得的赏赐,另给了江家父母一笔抚恤金,并授江大虎官位,但江大虎却不愿再上前线,奏请卸甲还乡。
景安帝不愿江大虎就此还乡,一来,是爱惜江大虎才干;二来,也是不愿因为江大壮一事寒了前方将士的心。最终,景和帝授江大虎五品护龙卫,又赏了宅子,厚赐一番,将其父母幼妹接入京中安顿,江大虎才同意留在宫里当差。
“江大虎?此人有勇有谋,就是太过冷血薄情,其兄长命悬一线,他还能狠心出逃,虽是情势所迫,到底心机太过深沉,这样的人,难以掌控。他这两年虽然是宫内当差,朕观其行事,独来独往,似乎至今对护龙卫统领依旧不服。”景安帝道。
贾代善道:“皇上,此去粤海只怕也是千难万阻,须得有江大虎一般的决断和敏锐,方能胜任。江大虎能独自从西海沿子千里回京,去了粤海便是遇到些阻碍,想也拦不住他。况且,江大虎因以前被上司冒领军功的事,最恨欺上瞒下弄权之人,若是粤海吏治清明便罢,若真有人仗着粤海地处边陲,行那只手遮天之事,江大虎绝不会被人收买,替人隐瞒。”
景和帝听了,点头道:“破军此言有理,朕原想着派史鼎去,既然破军极力保举江大虎,便由江大虎去吧。”
贾代善听了,略一思忖,道:“启禀皇上,微臣以为,史鼎和江大虎皆可派去。皇上按原计划派史鼎去粤海,待得史鼎出发数日之后,再秘遣江大虎前去。江大虎此去,只做暗中查访,并不露面,也不和粤海地方官员接洽,只如实记录粤海各方动向,只将消息递给皇上一人。”
景和帝听了,笑道:“破军此计甚妙。”
如此,便定下王子腾、史鼎一查文,一查武两路特使,而江大虎则相当于暗中派出的细作,其查探结果只告知景和帝一人。
南下人选议定,贾代善才告退回府。
贾琏知道贾代善此事进宫,必是要面对一番唇枪舌剑,也不知道景和帝会不会当场震怒,迁怒贾代善。贾琏因此提心吊胆了大半日,刚开始是不住的打发小厮去门口看贾代善回来没有,等到用午膳的时候贾代善还没回来,贾琏干脆自己去了内仪门上等候。
贾代善刚入内仪门,就见贾琏高高兴兴的扑了上来:“祖父,您回来了?”
“嗯,祖父回来了。琏儿在这里等祖父吗?等多久了?仔细站久了腿疼。”贾代善看见孙子熨帖,还是很高兴。因为穿着朝服,没有抱贾琏,牵着贾琏祖孙两个往前走。
贾琏见贾代善面色不错,猜朝堂上的事应该还不算糟糕,只是不知道外祖那边如何了。
本朝巡抚一个任期三年,窦充已经在粤海巡抚上任第二个任期,因而贾琏穿越过来之后就没见过自己外家的人。不过即使没见过外祖家人,就看窦氏面上,贾琏也是担心窦家的,更何况因为太子的关系,贾家和窦家是真正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贾代善似乎看出了贾琏的担心,牵着贾琏道:“等祖父换了衣裳,等会儿带琏儿去演武场。”
贾琏点头笑道:“那琏儿也回去换了衣裳,再去梨香院寻祖父。”贾代善笑眯眯的说好。
贾琏回东大院换了骑装,由范嬷嬷领着去了梨香院。贾琏早就看出范嬷嬷受过格斗训练,现在更加知道范嬷嬷是贾代善故意放在他身边的。因而,平日贾琏出门都是带两个嬷嬷,去找贾代善的时候,往往只带范嬷嬷。
到了梨香院,贾代善也已经换了骑装出来,一把抱起贾琏道:“走,祖父去考校考校琏儿,看这些时日琏儿长进没有。”说完,又回身对范嬷嬷道:“你在外面候着。”范嬷嬷点头应是。
贾琏之前提醒贾代善注意王子腾,今日果然好几位亲王大臣立举王子腾南下粤海,可见贾琏心思缜密,极有远见,心中越发不把贾琏当小孩子了。
进了演武场后,贾代善便将今日朝堂的事简略的对贾琏说了,末了还安慰贾琏道:“琏儿放心,只要你外祖奉公守法,定不会让奸人得逞。”
贾琏抬头对贾代善一笑道:“谢谢祖父,琏儿信外祖父举荐的人。”
贾代善听了贾琏这句颇多含义的话,轻轻捏了一下贾琏的小鼻子道:“琏儿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信得过祖父举荐的人,倒信不过皇上中意的人选不成?”
贾琏脸色微微一暗,自然是信不过的。
如今景和帝定了派王子腾护送监察御史南下巡视文官吏治,又另派史鼎南下巡查粤海防务,若非贾代善举荐了江大虎暗中查访,随时将粤海情况传入京中,贾琏是对粤海境况一点也乐观不起来。
忠靖侯史鼎,金陵保龄侯尚书令史公之后,现任保龄侯史鼐之弟,史湘云三叔。史家原本只有一个爵位,应该传给史湘云之父,只是后来史湘云父母双亡,史湘云二叔史鼐袭了爵位;史鼎的忠靖侯爵位怎么来的?自然是自己挣回来的。
若是史鼎要立功封侯,这次南下不正是个向将来的新帝投诚的好机会么?监察御史南下控制粤海的文官系统;史鼎南下控制粤海的武官系统。若是按原著走向,自己没穿越,贾代善四年多前死于毒杀,京城西北门户平安州早就被对方控制,这次再将粤海势力控制在手,平安州和粤海一南一北,若是以后的新帝还跟西海沿子的南安王府也有勾结,已然架空景和帝的军事大权,的确有足够的资本逼迫景安帝退位了。
这次粤海之行,定然对朝堂格局影响重大,才能让日后的王家和史家都那么荣耀。
这就解释了为什么原著中,除了史湘云,贾家和史家从来没有走动。按说史鼐史鼎两位侯爷是贾母的嫡亲侄子,两家应该很亲密才是,但原著中史湘云仿佛是两家的唯一联系,而且史家还拿史湘云和贾母打擂台,这边刚接过来,那边又要接回去。以至于每次史湘云回史家的时候,都会哭着让‘爱哥哥’告诉老祖宗,早些接她再来。
史家将来是真显赫啊,一门双侯不说,史湘云同和贾宝玉这样赚在內帷厮混的人一起长大,又是襁褓中父母双亡的命格,竟然能说到卫若兰这样的王孙公子,人家卫家图的是什么?不就是史鼐、史鼎这一门双侯的姻亲么?难道还图史湘云的才貌名声不成?
也是因为史家显赫,贾母才舔着脸接史湘云来养着,保持和史家的联系吧。即便史家两位侯爷刻意疏远贾府,贾母也得借用史湘云常到贾府走动这件事向外界虚张声势:我们贾家还有在朝中得势的亲戚,不是谁都可以上门打秋风的。
可惜:贾家终究是落魄了,不但阉人夏守忠可以随便派个小太监就来打秋风,贾家还落魄到了当梯己度日的地步。
“祖父,善妒之心不独王家有,史家也有可能有。这史鼎既然能让圣上在这样的大事上想到他,可见是个能让圣上记住其名字的能人。越是能人,越有野心。史鼎若是自问能力本事在人之上,又如何肯甘居人下?”
贾琏这话已经十分给他爹留颜面了,没有直接说贾赦的名字。但是王子腾也好,史鼐史鼎也罢,个个能力在贾珍贾赦之上,如今贾代善活着还罢了,万一贾代善没了,这些人如何容忍贾家为金陵四大家族之首?而原著中,这时候贾代善已经没了四年多了。
贾代善听了,脸上划过一丝凄凉,当年他在外领兵,不忍妻儿吃苦,将贾母和一双儿子都留在京城,没想到贾母就将一双儿子养成了这副德行。早知如此,自己把贾赦、贾政带在身边,经过战场历练,就算不成栋梁之才,也绝不会像现在这样不成器。战场上顾然刀剑无眼,贾赦、贾政都会置身险境,但战场能带给人的历练是任何名师都教不了的。
事到如今,贾代善也怪不得慈母多败儿了,说到底败儿之所以是败儿,还是因为自己先犯了慈父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