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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出一壶,用热水烫了烫。
刚从坛子里往外倒的时候不觉得如何,可等烫过之后,酒气氤氲上来,竟是浓香扑鼻。
蔡如娇深吸口气,当先倒出半盅尝了尝,叫道:“好喝,好喝,我觉得比云姑娘的葡萄酒好,”说着仰头将那盅里的酒一口喝尽了。
大姨母忙道:“慢点喝,吃两口菜,那边足足四坛子,足够你喝的。”
严清怡跟着抿了口,直觉得入口甘甜,清新爽净带着淡淡桂花香气,又不失米酒的醇和浓厚,虽然不是她酿得最好的一次,但也可以上得了席面。
腊月初六那天,魏欣先来到陆家,亲自验过酒封,又亲眼看着婆子原封不动地搬到马车上才放心。
钱氏见了直摇头,对大姨母道:“都十二三岁了,还一团孩子气,几时能长大?”
大姨母努努嘴笑道:“都一样,我们这俩也是,在外头看着像大人似的,在家里还就是个孩子。反正眼前没别人,由着她们闹去吧。”
当下,两家合成一家,大姨母跟钱氏坐一辆车,魏欣等三人坐一辆车往何家去。
陆致等人,则骑马自行过去。
在车上,魏欣不免问起李氏姐妹,“是什么性情的人?”
严清怡道:“我们也见得少,不是特别了解,但感觉两人都挺随和的,不难相处。”
魏欣大大咧咧地说:“那就好,我最怕那种清高孤傲自命不凡,把眼睛长在头顶上的人,恨不得见到谁都要踩上一脚。”
严清怡听出话音,笑道:“彭老夫人又得罪你了吗?”
“前天才到我们家去过,”魏欣压低声音,“我只说给你们,千万别往外传。忠勇伯相中了常兰,已经请过媒人上门求亲,常家也答应了,现在我娘是云家这边的居间人正在跟常家那边商谈亲事,彭老夫人颠颠地来了,一个劲儿质问我娘,说忠勇伯成亲,她家彭蕴怎么办?你说,云家跟常家成亲关着彭蕴什么事儿,不知道的还以为忠勇伯跟彭蕴有了首尾呢?我娘觉得她辈分高,不愿争辩,可彭老夫人硬是不讲理,非说我娘做事不地道,气得我忍不住怼了她几句……结果惹得一身骚。”
严清怡跟蔡如娇面面相觑。
魏欣气道:“任是谁都觉得不可思议吧,偏生彭家人就能做出这事来。我真是怕了她们,往后能有多远躲多远。”
说话间,几人便到达何府门口,自有婆子引她们进了内院。
一行先往正房拜见何夫人。
李太太也在。
何夫人论年纪跟大姨母差不多,面色却很憔悴,又长得瘦,看起来要比大姨母老个三五岁的样子。
大姨母跟李太太是旧识,跟何夫人却是初次相见。钱氏则认识何夫人,却不认识李太太。
当下几位厮见过,又拉着自家姑娘彼此介绍。
严清怡暗笑,当初在济南府,李太太也是被人称作“夫人”的,可到京都后,当着真正有夫人诰命的人,却只能被称作“太太”。
几位姑娘年岁相差不大,很快就熟悉起来。
何夫人笑道:“你们待在眼前受拘束,不如往园子里去,我们也乐得自在说话。”
何若薰就带几人出了正房往西边走,走不多远便见一面两丈见方的镜湖,湖心盖座六角亭,有竹桥从岸边通往亭子,再往西是一处三进院落。
何若薰介绍道:“那边是我的住处,我家园子小,没什么值当看的,我屋里倒是有几盆花还能入眼,进去喝杯茶吃点点心。”
众人笑着道声好,随在何若薰身后走过去。
屋檐下挂着匾额,上书“舒心斋”三个大字,字迹笔势豪纵遒劲有力。
严清怡笑道:“这院子名字不错,可要是配这字的话,叫剑心斋更好。”
何若薰指着她笑,“就你眼尖,我也觉得气势太足了些,但是我大哥亲笔写的,又非要送给我,只得将就着挂。”
进了大门,就见原本倒座房与垂花门之间的外院架成了花房,何若薰掀了花房门口的棉布帘子道:“这会儿没有开的花,有本山茶刚坐下骨朵,不知道能不能赶在过年开花,想要看的待会儿自个来瞧。”
再往前走,就是内院,正房是三间带着东西各三间厢房。
待客之处设在东厢房。
跟大多数宴会一样,都准备了笔墨纸砚等文房四宝,另有琴棋等物件以供诸人作乐。
众人坐定,丫鬟顺次倒上茶。
严清怡笑着问李妍,“你们是几时到的,前阵子下过雪,路上好不好走?京都的冬天比济南府冷许多,你们可往外头玩过没有?”
李妍笑答:“来了差不多半个月,一直在家里收拾物品,好容易安顿下来。我们还算幸运,来得时候还好,路上雪已经化了,不过刚到京都第二天又开始下雪。这冷真让人受不了,都不敢出门。”
李婉附和道:“可不是,屋里生着火盆也不管用,睡觉时还得抱着汤婆子。”顿一顿,笑道,“三娘跟在济南府时变了许多,刚才差点没认出你来。”
在济南府时,严清怡虽然态度也是落落大方,但总给人小心谨慎的感觉,可方才,严清怡却是平和的,从容地跟何若薰以及淮海侯家的姑娘说话。
好像对这种场合游刃有余,毫不胆怯。
“真的吗?”严清怡启唇浅笑,“是不是变得更漂亮了?”
话音刚落,就听门外传来清脆甜美的声音,“姑姑肯定越来越漂亮。”
门帘被撩起,走进一男一女两位孩童,正是云楚青跟云楚汉。
云楚汉看到严清怡,忙忙地跑到她身边,双手揖一下,“姑姑。”
严清怡心存隔阂,本不想理,却又觉得不该对个四岁孩子使脸子,只淡淡笑道:“你怎么才来,冷不冷?”
云楚青笑着道:“我们先去了魏姑姑家,听说五姑姑早来了,又吩咐车夫快马加鞭赶过来的。”
她今天穿着嫩粉色袄子,石青色罗裙,披着大红羽缎斗篷,斗篷的帽沿镶了一圈雪白的兔子毛,映衬着她的脸愈加地天真稚气,再加上那对跳跃的梨涡,更觉甜美。
谁会想到,这么个看上去乖巧可爱的小姑娘竟会用那般下三滥的手段害她!
那天听孙婆子说完之后,严清怡特地跟陆安康借了几本医书翻看,医书上没提沉香合,却是提到了蛤蚧。
蛤蚧又名仙蟾,是一种偶虫。雄虫为蛤,雌虫为蚧,常常紧随不离。当它们交~合之际,将其捕获,晒干研碎,可做房中助兴之物。
如今,再看到云楚青,严清怡恨得牙根痒痒,恨不得立刻回家找出那只荷包,将里面碎瓷片扔到云楚青脸上,揭发出她做的丑事。
可稍思量,又硬生生地将心头怒气压了下去。
论身份云楚青是忠勇伯的嫡长女,身份比她不知高出多少倍,论年纪,云楚青刚过九岁生辰,还是个孩童。
谁会相信一个九岁的小姑娘懂得用狐媚之药害人?
这事儿若非落到严清怡头上,她也绝对不可能相信。
在座众人,恐怕只有魏欣跟何若薰会相信她,可魏欣跟云楚青沾着亲,而何若薰的父亲跟忠勇伯有同袍之义。
即便她们相信,也未必能站在她这边。
何况云楚青自幼丧母,说出去谁都怜惜她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