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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太太使劲一跺脚,隔着窗往外啐道:“你这叫什么菩萨话,道理说多了,就不成为道理了?你们还成天把孔夫子的话挂嘴边呢,怎么就不觉得说多了不值钱?”
因说不过她,又惦记门外的弟弟,宋玉芳只好灰溜溜地先走开了,预备往公园里去。
起先,宋津方也没说不好,可等到转出了板章胡同,他就挣开了手,撒腿跑了。
宋玉芳还未反应过来,就听见他远远地在说:“姐姐,我不去公园,我要去顾老师家找大毛二毛玩儿。”
这么大的男孩子一淘起气来,大人是很难追上的,宋玉芳只得提起嗓门在后头交代了一句:“那你当心看着道儿,慢点走,别摔着。”
宋津方跑出了老远才渐渐慢下步子,踢着脚边的石头,低了头自言自语道:“我是男子汉,才不跟姐姐撒娇呢……”说完这一句,就吧嗒吧嗒地直掉眼泪。
至于宋玉芳,心里更加地不好受。她反反复复想着父亲的种种表现,只怕读不读书,宋子铭考量最多的不是经济,也不是宋玉芳的能力,而是全看包氏一张嘴怎么说。老太太要说女子无才便是德,这书就不读也罢;老太太要说宋家的孙女不能落在别人后头,这书又非读不可了。
所谓愚孝,竟如此荒唐。
走了一段路,听见前头有人喊“密斯宋”。
抬头一看,不请自来的傅咏兮早已跑过来,一把挽住了宋玉芳的胳膊,笑道:“考完了真是浑身轻松,咱们上哪儿溜溜去吧。”
宋玉芳只得端起笑来应承她:“那么……去社稷坛走走吧。”
此时,天已经彻底黑了。路边的灯亮一盏,暗一盏的。
傅咏兮完全没发现她的眼眶是红的,依旧笑道:“哎呀,都在你家门口了还舍近求远地做什么?走,去天桥吧。”
这个时候,天桥正要热闹起来。
可是,傅咏兮是大小姐,不该去那种地方的。
宋玉芳生怕傅家的人会怪罪自己带坏了她,忙退了两步:“算了吧,那头太乱了!”
“乱也不耽误你去呀,我可没少听你说起天桥的把式。”傅咏兮鼓着两边的腮帮子跺了一下脚,不由分说地拉着人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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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不远的胭脂胡同里,十号院的清吟小班早早地热闹了起来。
一位年纪不下四十的老鸨李阿姐,脸上抹着很厚重的粉,一笑起来皱纹就愈加明显了:“呦,老爷子是稀客,久不来了,我倒怕您不认路了。”
这里请的娘姨就笑着对一位杏眼桃腮的年轻姑娘道:“听听你姆妈这话,说出来真使人发笑。路,是司机认的。老爷子嘛,只要记得咱们姑娘就好了。”
李阿姐也陪了一声笑,然后对那姑娘一甩手绢,道:“玉仙儿,还不快请客人屋里坐。”又回头去问何舜清,“大少爷还是叫小桂香吗?”
“是的。”何舜清略略一点头,自去屋里的黄漆桌子前坐了。
他的两侧各摆着三把椅子,左边一张烟塌,盖着一块半新的布面。右边摆一个小橱柜,除了一套齐备的烟家伙,还搁着煤油灯、洋罐子和蜡烛台一类的。屋里总有一股淡淡的大烟味,经久不散的。
何舜清坐着有些不自在,往左手边看去,见角落里有洗脸架。刚想抬脚过去,这里的娘姨就赶紧端了热水进来:“大少爷您坐,我们虽愚钝,伺候人的事儿还是会做的。”说时,将打好的手巾把递了过去。
李阿姐喊了相帮进来,要正式地摆开台面来。
孙阜堂接过玉仙儿递来的水烟,摆了摆手道:“台面不忙着摆,先上了茶,我们还有些话要说。等客人都到了,你们再来张罗也不迟。”
李阿姐听他的口吻,似乎很郑重的样子,一迭连声地称是而去。
孙阜堂今日在外跑了一天,电话里特地嘱咐何舜清下了班早些过来。一直到胡同口上,甥舅二人才刚碰的头。
何舜清接过娘姨端进来的热茶,递过孙阜堂手边。等到门关上了,才轻声说道:“各国的驻京公使团,也都得知我们预备向外资银行透支的事了,暂时没听说有什么问题。”
孙阜堂喝了一口茶,颔首道:“今天晚上请各家银行在京的经理一聚,一为酬谢,二则若是驻京公使团有疑虑,也望他们能看在过往的交情上,提前知会一声。这三来嘛,我为长远想,以为咱们不必分什么内外中西的,既是在京的同业,一块儿筹备一个联合公会还是很有必要的。”
不等何舜清答话,就听院子里有人笑着过来了:“阜堂兄,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