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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六点钟刚过的时候,收发室果然送来了最新的电文和信函。
来送信的正如何舜清所言,问题很多,但又不敢耽误工夫。见宋玉芳只是一味沉默,就放弃了追问。
宋玉芳也不敢耽搁正事,叩了门准备送进去。
这时,孙阜堂正好觉得有些困倦,正站在角落里,转开水龙头,往脸上泼着凉水。他笑着拜托道:“小宋,劳你替我念一念吧。”
“您客气了。”宋玉芳先默默地扫了一遍内容,神色变得有些严峻。把电文举得几乎贴在眼睛上,生怕错了半个字,郑重地往下念去,“梁有意调查沪行抗令是否牵涉军阀。”
孙阜堂拿白毛巾往脸上一盖,点了点头,又问:“还有别的吗?”
宋玉芳顿了顿,把电文搁在了桌上,又去展开那份信沉声念道:“阜堂先生台鉴,特派员周禀生,于今日午间造访,意欲试探我行与交行合并可行否。本应速速致电,但恐舍下早在监听之列。欲当面商议,奈何会内事务冗杂,实难脱身,抱歉之至。只得借托此信,恳请先生多加留意。小弟揆之敬上。”
读罢,只见孙阜堂早已归座,抬手捏了一下发涨的眉心。他已忘了,在他跟前站着的不是何舜清。旋即拍案而起,向着门外怒喝道:“合并合并,这些人除了合并,就想不到别的话了?!”说完,往后一倒,闭起眼睛来,默然地想着事情。
宋玉芳的脚不安地动了两下,她放缓了动作,去翻手里的那堆资料,生怕发出哪怕一丝丝的噪音,会影响到孙阜堂的思考。
何舜清的各种准备里,也包括了眼下的这种情况。他给出的方法,是让宋玉芳挑一则事先被他刻意延后汇报的好消息,借此来缓解孙阜堂的压力
找出了东西,宋玉芳小心翼翼的清了清嗓子,拿捏着声音,使其不高不低、不快不慢、恰到好处:“那个,孙老……何秘书临走之前接到的电话,还没来得及告诉您呢。上海分行的张副理,拜访了上海法租界的公堂法官。对方在法律一层的建议是,当务之急银行应该暗中组织起股东、存户以及持券人,向会审公堂起诉上海分行损害其利益。这一来,公堂一方面就会立案。最重要的一点是,在诉讼期间,作为负责人的上海分行经理和副经理,只能待在租界,以便随时传唤。这样一来,就算中央把违抗政令的帽子扣下来,也不能在租界随便拿人。”
这招把坏消息放在好消息前头说的点子,似乎对于孙阜堂情绪一方面很有效验。只见他脸色微霁,不住点着头,喃喃重复着:“这个方法倒是可行……”
而宋玉芳也没闲着,兀自在心里感叹,能人就是能人,竟然能想出以法抗令的招数。不知道会不会有那么一天,自己也能成为这样机智而正直的一号人物。
不过这种白日梦还是不要在这种时候做吧,先办正事要紧。
孙阜堂则照着自己的思路,沉吟了起来:“我看,不如请个合适的人出面,以股东利益的名义,组织一个股东联合会,拟出一个暂行章程来。”
宋玉芳先是愣愣地听着,忽然想起自己的职责来,赶紧掏出一支笔,就着桌角认真地记录着。
“随后,我们登报声明,就说应大部分股东强烈要求,银行的财产暂时由股东会接管。不管是什么名目的提款,哪怕是zheng府提用,也要照章办事。这不单是非常时期的非常政策,等熬过这一场风波,暂行章程要完善为正式章程。唯有如此,才能确保银行无论经历什么风浪,都保持中立稳定。”
话刚说完,门外就有人敲着门道:“孙老,王总裁请您去一趟会议室。”
宋玉芳与孙阜堂对视了一眼,她略想了想,不急不缓地向外问道:“有什么事吗?”
门外的人或者是因为不好启齿,或者是惊讶于这个女声,总之过了好半天才道:“是特派员的意思,具体事宜还是请孙老过去谈吧。”
“知道了。”这一次,孙阜堂抢在前头答了话。他站起来,拿手指梳了梳嘴上那两撇花白的胡子,笑道,“小宋,要劳驾你陪我走一趟了。”
“职责所在。”宋玉芳说着便欠了欠身,机灵地递过那根靠在桌旁的手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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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就这么两手空空地去了会议室。
孙阜堂并不打算对特派员做出丝毫的妥协,更不奢望zheng府层面会有任何的体谅。
未进门时,就听见一个中气十足的男声,操着山东口音在嚷着他的道理:“上海分行那个叫什么韩章的经理,自视过高得很呐,区区一个分行经理都敢直接对抗政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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