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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文背后的主使者,三年前摸到精子库行踪诡秘的可疑人,在钱禄入狱后一直负担赵慧慧学费的捐款人……这三件分别跨越了不同时间、看似绝不可能有任何交集的事,竟然同时指向了一个人。
林启辰。
谭辉的职业敏感告诉他,把这个萝卜拔出来,带出的不仅仅是泥,很可能地下那些给植物生长提供保障的、在泥土中盘根错节隐藏至深的根茎,也会被一起掀出来。
根茎在地下肆无忌惮地蚕食突然,要不留下一根毒瘤地把整片被污染的土地清理出来,将后患无穷。
这是个挑战,隐隐地让人兴奋。
然而萝卜在地里埋久了,修炼成精变成了人身,知道有人要抓它,脑袋一缩钻进地里打游击,谭辉他们用了整整一个礼拜,才在邻市警方的协同下,锁定了外逃的林启辰藏匿地点。
抓捕的时候,林启辰悍然拒捕,别看名字起得文质彬彬人模狗样,但实际此人凶悍异常,仗着手里一把手枪,跟执行抓捕任务的刑警们对视了足足两个小时,谭辉他们最后以两人受伤的代价,把手铐铐在了林启辰的手腕上。
任非出院归队的那天,石昊文和他们队的另一个同事跟接班似的住进了二院,而持枪袭警的林启辰坐在分局的审讯室里,豁出去了的犯横,一脸嚣张。
“没错儿,控制秦文接着有用秦文控制他老婆,外加指示我安排在江同的人追截那个条子,对,这些都是我干的,没错儿,我都认。你们也不用问我原因,我就是不想让那个姓梁的拿到证据从监狱出来,我就是看他不顺眼,他在外面的时候挡了那么多人的道儿,多惹人烦啊,我就是不想让他出来看着碍眼。”
林启辰大咧咧地坐在固定在水泥地面的椅子上,两道张飞眉跟要飞天上去了似的嚣张,“还有,你们也犯不着想方设法套我的话,时间宝贵,大家都那么忙,就别浪费了,我没被谁指使,整件事情我就是主谋,您该起诉起诉该判刑判刑,我都接受。当然了,您也甭吓唬我,我知道我再怎么也判不了死,我手上没有人命官司,杀秦文婆娘的人可不是我。”
“认了就好,没想到你还挺配合的,你这么懂事,我们也省事了,”谭辉难得正经地穿了警服,大概是这身装束本身就有着某种约束和克制的力量,谭辉面容整肃地端坐在审讯桌后面,对打伤他们两个哥们儿的林启辰,虽然心里恨得牙痒痒,表面上却表现得很克制,说话时没了平时那种吊儿郎当样儿,平平仄仄中有种抑扬顿挫的严厉,“那么,请你继续‘懂事’下去,跟我们说说,三年前1月8号凌晨两点半,你趁夜摸到省医大附属医院生殖医学中心6楼的省人类精子库里,干什么去了?”
无法无天的匪徒卡了下壳。
紧接着,断然矢口否认,“什、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听不明白!”
“好,听不明白,那我就往明白了给你讲一讲。”谭队长面色不善地耐着性子,“林先生,就你这种人,要说因为‘梁炎东挡了那么多人的路’就抛头露面舍生取义地抢夺证据不让他翻案,说实在的,太扯淡了。还是‘抢夺光盘是为了掩藏自己的犯罪证据’这种理由比较适合您。”
“如果我们没有得到光盘,你还可以往别的地方多扯一扯,误导我们查证以此来给自己寻找机会拖延时间,但是不巧的是,光盘现在不仅在我们手里,我们还从里面的画面还原了当时在精子库里那个人的面部特征,而这些特征又恰巧跟你完全一致——当然了,你可以否认说那个人不是你,但监狱里要蹦着高儿要翻案的梁炎东已经指认你是当年奸。杀。幼。女案的真凶,同时,跟梁炎东翻案有牵扯的季思琪死亡,又跟你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这都让我们不得不对你保持高度怀疑。”
“谭队长,”林启辰一语不发地绷着脸听他说完,突然动动嘴角,露出满口白牙咧出一个嘲讽味儿十足的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这刚说完我手上没人命呢,你就扣一屎盆子在我脑袋上,别是因为我打了你两个人,您伺机报复吧?怎么着?两个警察不过是技不如人受了点伤,难不成您就非得让我赔命才行吗?”
这话说的太难听了,旁边忍着忍着不出声的李晓野霎时抬起头来,猛地捶了下桌子,哐啷一下带回音的巨响中,李晓野瞪着眼睛警告:“你给我老实点,别特么满嘴跑火车!”
林启辰哼了一声。
就在这时,审讯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敲了两下,李晓野狠狠地瞪了林启辰一眼站起身,开门就看见今天刚归队的任非站在门口,往里面看了一眼,有点讳莫如深。
他在他爸那跟守门员盯球似的严密看守下住了整整十天院,胳膊腿跟生锈了似的,医生一批准出院,他就蹦高地从病床上窜下来,手续都不肯让他爹去办了,自己拿着结算单一溜烟的跑了,没想到下楼结算的时候正碰上马岩在跟石昊文他俩办入院……
一听前因后果,多少天来被困医院郁结于心的任警官差点原地爆炸,连招呼都没打,从石昊文病房出来,跟着马岩就一路回了分局。
胃出血住院的任警官生生住瘦了一圈,脸上棱角更加分明,轮廓也愈发深邃,他住的这十天院就像是打怪升级,眉眼间年轻人飞扬跋扈的肆无忌惮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悄悄淡去,眉目间竟透出了点成熟内敛来,“秦文那边出了点状况,你让老大出来一下。”
必须谭辉坐镇的状况绝不会只是“一点儿”,李晓野把门开大低低喊了谭辉一声,谭辉出门反手把门关死,还没等问,任非已经直接快速地跟他汇报,“那个秦文,吸毒,审讯过程中毒瘾犯了。”
对秦文的审讯一直在继续,警方希望从他身上榨出更多有用的信息,任非回来被谭辉安排到了审秦文那一组,没想到平时相安无事的嫌疑人,今天屁股还没坐热,竟然一边抽搐一边嚎叫地口吐白沫仰倒在了椅子上。
好好的一个人,突然间被极大的痛苦虏获,空虚和渴求两种极度强烈的感受在身体里对冲,仰倒在椅子上的秦文眼球都有些爆出来,眼底被红血丝填满,大张着痛苦嘶嚎的嘴已经合不上了,口水沿着嘴角流的满下巴都是,如果不是如今双手都被铐在扶手上,几乎没人怀疑他会立刻把自己任何一个裸露在外的地方都抓得体无完肤……
他就像是瞬间被推下悬崖峭壁的亡命徒,但他腰间还系着绳子让他不至于真的掉下去,那绳子是能救他的唯一一根救命稻草,所以即使意志不清,也本能地孤注一掷,叫着,喊着,求着,声嘶力竭叫的都是林启辰的名字,希望那个人能最后给他一点能从痛苦中抽身的药剂。
然而今时今日,别说林启辰自己已经身陷囹圄,就算他还逍遥法外,秦文也已经成了他的弃子,他巴不得秦文赶紧去死,无论如何都断然不会再对他施舍一丁半点的“特效药”。
短短不过几分钟,秦文已经连动静都发不出来,跟任非搭档的马岩在他出问题的第一时间就打电话给胡雪莉求救,而当胡雪莉赶到的时候,本来就终年沉闷的审讯室里已经弥漫了一阵令人作呕的便溺味道。
——秦文失禁了。
“今天提审他的时候就不太对,”马岩站在审讯室里拧着眉毛跟赶到的谭辉汇报,“走路时不时地打哆嗦,问他怎么了,他就说是感冒。我没想到他竟然……”
“肯定是吸毒反应。虽然没见针眼,但胳膊血管上还留有青紫瘀痕,用的应该是注射的方式。不过奇怪的是按他这个成瘾反应,应该已经吸的海天胡地了才对,正常来讲这个阶段对毒品的需求量会与日俱增,并且周期越来越短。可是他被拘了一个礼拜了,毒瘾竟然才发作一次,有点不合常理。”胡雪莉把采血针从秦文另一只手臂的血管里抽出来,拿了棉花摁住针孔,朝任非打了个招呼示意他过来继续帮已经昏迷不醒的秦文摁着,“我给他注射了镇定剂,但是我们组里没有必要的治疗措施和设备,你们还是把他尽快送医。血液化验的结果我会尽快提供给你们。”
谭辉沉默着点头。
任非在秦文胳膊的针眼上压得差不多了,松开手直起身,作为一个有轻微洁癖的爱干净好青年,这么近距离地接触一个失禁的臭男人实在不是什么令人愉悦的体验,他本来刚出院,脸色还不太好看,这会儿脸上硬是被恶心憋出了一点血色,“秦文神志不清的时候一直求林启辰‘让他吸一点’,没想到那个人渣还涉毒……这特么差不多是坏事做尽了。”
始终没说话的谭队长沉吟着,若有所思地开了口,“你们还记不记得,监狱案里那个死者钱禄,生前也有相当严重的吸毒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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