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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道,等打开了保险箱,自然就真相大白了。”
穆雪松多年养气的功夫简直要破功了,他被揪得下意识一哆嗦,反应过来倏地勃然大怒,“你干什么?!”
“啊,”梁炎东举着几根花白的头发仔细检查确认了上面的确有带毛囊的,“我的当事人委托我想办法鉴定跟你的兄弟关系是否属实——就是穆雪刚,当年陆歧在上一辈穆老爷子病床前,拿着DNA鉴定结果说他不是你们老穆家种的那个穆雪刚。哦对了,说到这个,既然陆歧效忠于你,那当年他拿着那份鉴定挑你爸卧病在床的当口去举报,是有心还是无意,也很难说呢。”
“——害父杀子陷害弟弟致使母亲背负通奸罪名死不瞑目,穆先生,就算抛开你那些见不得人的产业,单单的这几项,也够你下地狱去赎罪了。”
穆雪松这下子是彻底失控了,他试图站起来,但动作被座椅和手铐限制,挣扎之下扯得身上金属桎梏叮当作响,“你给我站住!把头发还给我!你凭什么?你已经没有律师从业资格了,凭什么接案子,有什么权利对这种事情进行鉴定?!”
“真是不好意思,”梁炎东把几根带毛囊的头发放进证物袋,从兜里另外掏出了一本证件,朝穆雪松晃了晃,“我已经去司法局申请了恢复执业,并且证件已经发下来了。所以我今天为了我的当事人来找你,从法律的角度来说,也是名正言顺的。”
他说完就转了个身,对僵坐在一旁,愣神拼命消化过载信息的任警官挥了挥手,带着他奕奕然地从审讯室出去了……
任非从审讯室出去的时候脸色有点发白,看人的眼神都发怔,梁炎东带着他一路出了分局的办公楼往他们“技术小组”的临时办公室走,等他被大楼外面的冷风一吹,缓过神猛地吸了口气,才脚步不停地问他:“6和9,你觉得保险箱最后一位的应该是多少?”
他问的语气很随意,轻松的状态根本就跟他这几天起早贪黑熬半夜地抠密码判若两人,以至于有一瞬间任非甚至以为自己是神经紧绷到一定程度,产生了幻听。
于是梁炎东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6和9,你的直觉是哪个?”
任警官出离地震惊了,“这种事情,你敢信直觉?”
梁炎东没吭声,凉凉的目光轻飘飘地撸了他一眼。
任非认怂,沉着性子仔细想了想,然后跟梁炎东说:“我的直觉是9。”
“正巧,我的直觉也是9。”
“不是吧!你真准备按直觉开锁?!”
“我说过了,没有100%的巧合。我说的9,一半是凭直觉,一半是凭经验判断。”
“什么经验,怎么判断?”
“有个词儿叫‘九九归一’。穆雪松那种人,自我中心,谁也不信,一边恨不得把所有权力都集中在自己手上,一边又不想自己手上染血,他的控制欲太强了,不接受任何他所要求的规则的改变……这种人,我猜他所信奉的幸运数字一定是9。”
“……那你怎么就敢这么肯定的猜一定是9?”
“因为经验和判断啊。”
“这叫什么经验和判断?!”
梁炎东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那你的‘死亡第六感’,有理可依,有据可凭么?”
“……”任非被堵的哑口无言,不吱声了。
………………
…………
后来,那天晚上,在梁炎东立了军令状的担保下,重重防爆措施防护中,他们远程输下了保险箱的最后一位数——9。
命运大概的确是会眷顾正义一方的,有惊无险,保险箱弹开,跟C4高爆炸药一起暴露在警方眼前的,还有至关重要的账本。
但是最终得到的账本跟杨璐给他们透露的线报之间存在了极大的误差——不是“一册账本”,而是满满一箱子。
从老式钢笔手写到现代化机器打印,箱子里的“罪证”,几乎足足跨越了一个甲子。
警方整理账本梳理案情从而对案件进行进一步侦破,一系列的事情,足足进行了二十三天。
二十三天之后,骇人听闻的特大犯罪集团“穆氏企业”浮出水面,案情几乎震惊全国。
穆家是从穆雪松父亲那辈开始涉黑的,都是战乱年代积攒下来的家底儿,在穆雪松父亲手里迎风招展,紧接着,又在穆雪松的继承下“发扬光大”。
穆氏集团明面里做着遵章守法的实业生意,暗地里黄赌毒经过几十年经营蛰伏,逐渐形成了一条完整的产业链,穆雪松接手的前些年里平稳运作,后来赶上国家一次次严打,穆雪松敏锐的意识到再这么下去,他们整个家族近百年的基业迟早被人挖出来要完蛋。
而彼时明面上的产业已经风生水起,穆家的基业已经不需要再靠暗地里的勾当来完成。
也就是这事,让他准备壮士断腕。
想要完美抽身,必定不能留下任何痕迹,为了不隐忍察觉,他拔掉自己黑色羽翼的过程很慢,战线前前后后足足拖了近十年,那些产业里知道情况的人随着他的计划而一个个被他悄无声息地亲手埋葬,而东林监狱的十五监区成了他买通服刑人员帮他处决在外面无法处决之人的行刑之地。在十五监区的非正常死亡名单中,算上“监狱连环杀人案”折在里面的钱禄、穆彦、代乐山和田永强外,其余四个死者中,有三个人是死于穆雪松的刻意安排。
钱禄的事情整个跟那天梁炎东对穆雪松说的差不多,但让梁炎东感到意外的是,穆彦竟然不是穆雪松下令杀的。
穆彦的死是个意外。
他自以为控制了田永强,却低估了田永强对强奸犯的痛恨。
田永强私自跟曹万年里应外合对穆彦下手,他到死也不知道,那个隐藏在幕后的雇主到底是谁,更加不知道,他伙同曹万年杀掉的穆彦,是他雇主的儿子。
唯一的亲儿子。
当初穆雪松伙同陆歧设计穆雪刚非穆老爷子亲生的谎言,被穆雪刚本人亲自带来的一纸鉴定在脸上拍了个粉碎。穆雪刚得以认祖归宗,把穆夫人的陵墓迁回祖坟与穆老爷子髌骨,而穆雪松,就此被死死钉在了耻辱柱上。
天理循环,果真是报应不爽。
穆氏背地里的产业,涉黄的事情随着他儿子当初入狱公司倒闭,而后他本人引咎辞职从管理层退下来而偃旗息鼓。但曾经经营毒品犯罪的负责人是钱禄,钱禄入狱后,穆雪松下令陆歧把他留下的烂摊子捕捉痕迹地处理干净——陆歧跟他三十几年,是他唯一信任的手下,但没想到的是,陆歧财迷心窍,竟然背着他暗地里转移了制毒设备,接着穆家原来的线私下运营下去了。
至于赌,倒真是当年瓦斯爆炸又燃起大火的那栋山庄。当年记录负责赌场运营的五名主要负责人皆已被清理,而对他们下杀手的人,却是兼任安保职责的赌场负责人,而这个负责人,最终在当年那场大火中葬身火海。
至此,基本可以推定,当年葬身火海的穆家赌场负责人,就是十二年前“6?18特大连环杀人案”的凶手。
唯一存疑的一点是,凶手受穆雪松指使对其他五人痛下杀手理由尚算充分,但是却找不到杀害任非母亲、舅舅和表妹的一丁点动机。
任非对这个结果非常不能接受。
他找上梁炎东,什么矜持原则通通都丢到了赤道外面,追问他,当年在掌握详细信息后,对凶手画出来的画像到底是谁。
梁炎东直视着他,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不明的晦暗情绪翻来覆去地搅动,罕见地犹豫了很久。
最后,他从自己一直随身带着的手提包里拿出了一张折的方方正正的素描纸。
因为年代久远,纸张已经隐隐泛黄,任非接过来打开,里面是一张非常细致的素描画。
因为距离近,他只觉得那张纸上的眉眼五官看上去有些眼熟,但当他抻开胳膊跟画像拉开距离,看清了上面那张脸的时候,却如同整个人瞬间被冰封了一样,顿时僵在当场。
梁炎东给他的那张画像……画的……是跟他父亲任道远……一模一样的一张脸。
任非指尖一松,那张泛黄的画像飘然落地,被梁炎东捡起来,他看着那男人拿着画像邹进,下意识失神地摇头倒退,“……不,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梁炎东一把拦住他,“所以说当年画出这张脸的时候我和老师也吓坏了。当时我们以为是市局的一把手监守自盗贼喊捉贼,甚至把势力渗透进了市监狱……所以后来即便老师为了保证我不被立即判死而说服他让我以线人的身份入狱,我和老师也无法信任他,我们一直猜测,他之所以会同意老师的提议,是因为自己也有不可告人的打算,正好借坡下驴……我当时装哑巴,其实是把任局当成了首要潜在威胁,装给他看的。不过现在看看,任局如今对我成见这么深,就是因为我进监狱就哑巴了从没有给他传递过任何线索,所以他觉得自己是被我和老师连起来唬了一道,成了我逃脱罪责帮凶的缘故吧。”
“你什么意思?”任非连嘴唇都是抖的,却从打颤的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我爸……”
“其实在穆雪刚在监狱里拜托我帮他查跟穆雪松兄弟关系之前,这么多年过去了,是始终都认为那个幕后黑手是任局,直到穆副提起他和穆雪松是兄弟,却被害得不能认祖归宗之后。”
梁炎东翻开会议桌上的案情整理记录,找到其中一页,指着上面的一个名字,示意任非去看,“你仔细看看,这个人,你对他,对这个名字,就没有过任何一点怀疑么?”
梁炎东指的是就是当年葬身火海的“6?18杀人案”凶手。
凶手的名字叫任重。
任非猛地抬头看他,目光仿佛在急切地求证什么。
梁炎东罕见地叹了口气,看着的他目光竟然有些怜悯,“任这个姓,虽然姓这个的也不少,但是比起百家姓里那些靠前的,也算不得多吧?”
“任重——”他把任非手里快要被他捏碎了的案情记录抽出来,狠了狠心,最终还是把那剜心窝子的两个字说了出来:“……道远。”
“你母亲他们三人的死因,还是回去问问你父亲吧。”末了,他甚至不忍再面对任非,转头欲走,开了门,却在门口迎面撞见了不知道在哪里站了多久的任道远。
在门外与里面的梁炎东一出一进,站在儿子跟前的时候,市局生龙活虎走路带风的老局长,一下子仿佛苍老了十几岁。
会议室除了一对父子再无他人,梁炎东把此刻的时间留给了他们独处。
“我和任重是同卵双胞胎。他是哥哥。你爷爷奶奶生我们的时候条件不好,吃饭都成问题,生下来之后,取好了名字,就让人把哥哥抱走了。后来条件好了点,你爷爷奶奶再想把孩子认回来,却已经找不到当时领养任重的那户人家了。”
任道远一边说着一边走进来,他站在任非面前,身体有些打晃,但他还是固执地站着,与他的儿子视线平齐地面对面,“我们从小到大没见过,当年的连环杀人案爆发,在你母亲和舅舅他们之后,有一次他对我下杀手——那是我们第一次见,但看见那张脸,我就知道他就是当年我那个被抱走的大哥。”
“……他当时已经疯了。他说他要对我取而代之。我们长着张一模一样的脸,只要我死了,他就可以用我的身份,拥有我的一切——他说这些年我出现在公众视野里的时候多,他一直都在模仿,他模仿的很像,除了朝夕相处的妻儿外,别人看不出破绽……所以他伺机对你母亲下了杀手,当时虽没看见你,但你舅舅追上来,他也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他找机会转头就跑,我追他一直追到当年那个地下赌场,对峙很久。为了摆脱我,他甚至炸了山庄内的瓦斯管道,继而爆炸点燃了大火……最后走投无路却不肯跟我回去投案,他从当时的楼道里跳进了楼下大厅的大火中,跳下去之前跟我说,我不让他如愿,我这辈子也别想过痛快……”
任道远苦笑一声,自嘲地点点头,颓然道:“他说的对,这辈子,我是过不痛快了。”
任非一语不发地听完,几乎支撑不住地踉跄了一步,撞上身后的凳子,他就跟轰然间被人在膝窝敲了一棍子似的,两腿一软一屁股歪坐到凳子上,堪堪抓住桌边才勉强稳住自己没栽倒过去,还没等坐稳,他已然崩溃的质问已经响彻整间会议室,“……你早就知道凶手是谁?你早就知道你为什么不说?你为什么这些年一直瞒着不说?!啊?!”
“……我不能说。”任道远的眼睛里泛出红血丝,他强撑着一口气站在儿子面前,被压抑到极点的情绪撑得他脖子脑门青筋统统爆起,声音语速却被强硬地维持在了平平仄仄没有起伏的频率里,听上去依然那么理智无情,“当时那个情况,你妈你舅舅你妹妹再加上后来的你外公!转眼之间一家折了四口人,你舅妈进了精神病院,你还在上小学六年级——我把真相公布出去之后,如果我这口饭碗丢了,你怎么办,你舅妈怎么办?你们俩的生活费从哪出?!而且当时已经是那种结果了,难道我还要告诉你,杀了你妈你舅和妹妹的人是你大伯,再给你火上浇油一把吗?”
“他不是我大伯!”任非愤恨不能自已地猛捶着桌子,怒吼着粗暴地打断他,嗓子吼得都破了音,“那个禽兽,畜生!别把他跟我挂在一起,他让我恶心!!他不配!!!”
“事到如今,无所谓他是与不是。这么多年来,我阻止你进警校,其实就是害怕有这一天。但是这一天真的来了,却没我想象的那么难熬……起码你现在长大了,有能力养活自己,而我,也终于可以因此卸下压在心里多年的石头,承认我曾经包屁犯罪的行为。”任道远在任非对面坐下来,他试图抓住任非锤击桌面的手,却被歇斯底里地一把甩开,沉默中,老人也不在尝试。他把另一只手拿的牛皮纸袋放在桌上,推到了任非面前,“里面是我的辞职信,和自我检举汇报材料,我将为我自己所做的一切负责,接受组织的判决。”
“我一直怕……你进了这个系统,万一有一天没有我在你背后给你当后盾了,你怎么办。但从你入职到现在的表现来看,即使没有你爸,你也会是一个出色的好刑警。”任道远说着,苦涩还未褪去的嘴角却浮起了一丝欣慰的笑,多少年流血不流泪的老人,此刻憋红的眼睛里再也压不住泪光,他擅抖着紧绷的嘴角,维持着坚韧如松的表情,抬手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语气竟是任非这么多年都没听过的骄傲,“小伙子,好好干!爸为你感到骄傲!”
老人几巴掌把成天跟他针锋相对的儿子拍了个支离破碎,任非几乎再也无法承受,慌乱地猛然又站起来,连从不离身的手机也没拿,转头就快步地往外走,出了门,那脚步就变成了逃也似的奔跑。
他奔跑,他逃离,他将一切呼喊甩在身后,他抛开所有残酷的真相散落在他经过的每一个地方。
等到停下来,重伤初愈后体力的急速透支迫使他欣然地放空大脑,急促的喘息,冰凉的寒风顺着喉管钻进腹腔,搅得五脏六腑都针扎似的翻腾起来。
脸上有丝丝的凉意不断融化,弯着腰手撑在大腿上却执着地抬头往上看,突然发现十二月底的天气,天空竟不知何时又飘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雪。
小冰晶似的,一颗一颗,晶晶亮亮,从天而落,在地上铺满了一层精致的碎银屑。
那些让人恨不得一头扎进山涧里撞死的烦乱和痛苦,似乎也被这星星点点的凉意安抚,不知何时,不知多久,终于逐渐平静下来,让崩溃失控的人逐渐回过味儿来,原来自己还是活着的。
可是好像在刚刚已经死过一次了。
任非踉跄地站直身体,迟钝的神经这才意识到,旁边有人,不知道已经陪他站了多久。
他还没找回勇气转头看,一根烟已经先于他,递到了面前。
打火机的声音,随之烟草的味道腾起,在清清凉凉的冰雪气息中,显得更加尖锐浓烈。
他终于把烟接过来,微微侧头,正好看见谭辉吊儿郎当地斜靠在篮球架子上,朝天空吐烟圈。
谭辉看了他一眼,兀自打着了火,任非犹豫一瞬,叼着烟凑过去,就着他们队长的手,把烟点着了。
两个人谁都没说话。
直到谭辉一根抽完了,十分不拘小节地把烟屁股随手扔在地上抬脚踩灭了,抬手没轻没重地在任非刚长好的枪眼上捶了一拳,“小任同志在这次异常复杂的整个案件中表现突出,回头儿哥给你申请评先进!”他说着挤眉弄眼不怀好意地故意用夸张的目光往任非受伤的地方瞄了瞄,“放心吧,就凭你英勇负伤这两回,咱队里的哥哥们也不能亏待你!”
这话说的简直跟土匪流氓别无二致,但任非从接烟开始就吊起来的心却突然松了一下。
谭辉说的话糙,但意思很明确——入队以来,他的拼命,他的成长,他的进步,连惯常瞧不上他的老乔也毫不犹豫地承认。队里所有人都是凭他自己的表现接纳他的,之前没有人因为他后面的局长老爸让着他,现在也不会有人因为他有一个等着被双规的老爸而排斥他。
任非心有所动,喉结滑动,有些哽咽,“老……”
说谢谢的话刚开了个头,就被他们队长堵了回去,“诶,什么谢谢抱歉对不起之类的,就甭说了啊,没用,你没对不起谁,我也没做什么值得你感谢的事儿。”他一本正经地说道一般,忽然又咧嘴一笑,“再说,咱队里也不兴那个。真要表达表达,赶明儿等发工资了,叫哥哥们凑一桌就行了!”
这么一说,倒是把任非逗得弯了弯嘴角。
谭辉这段时间忙的也脚打后脑勺的,出来一根烟的功夫就着急得回去坐镇,说完跟来时候一样,连个招呼也没打,拍拍屁股撩了。
临走远之前隔着风雪,嚎了任非一句,“抽完风了早点回去,别跟杨局似的弄发烧了,他病好回来还得纳闷儿,怎么这病毒感冒还带隔空传染的!”
任非这一下,倒是真心实意地笑出了声。
不远的办公大楼二楼,梁炎东站在某扇能看见小操场的窗户前,隔着淅淅沥沥的小雪,看任非的身影从那个差点垮下去的颓靡样子,到谭辉离开,他一个人慢慢重新站直的挺拔姿态。男人深邃瞳孔还没完全浮起的担忧转瞬已经褪去,他抬头看看逐渐放晴的天空,慢慢挑起嘴角,勾出了一个平淡而真实的弧度。
风雪过后,新年,马上就要来了。
——【全文完?2017-8-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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