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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童生都没考上呢,爹倒好,已经安排起他以后儿子的路了!
府城的繁华也对应了物价要比康宁县高的多,当时康宁县一间下等客房是150文一晚,到这里就是300文一晚,整整翻了一倍!而且这些客栈还不是离府衙最近的客栈,环境也不过是中等。
最终,林三牛选了一个相对稍远但是环境干净舒适的客栈租住了下来,周边不在闹市区的好处就是比较清静,还有十余天的时间可供林清专心研读,备战府试。
林清虽然不是百分百相信郑光那日所说的话,但是也知道自己的薄弱点在哪里,不管这次考试是否如郑光所说,自己的经义和诗赋确实比起很多需要记忆的东西来讲,都要加强,尤其是诗赋这一块,林清多次被周文彬和荀夫子说所做之诗太过匠气,毫无灵性。故而这几天林清突击做诗,看到什么东西都要赋诗一首,还自己给自己出题,联系阐述经义,看历年程文,总结破题的方式方法。
时间就在林清拼命学习中一晃而过,到了四月二十这一天,天还没亮,林清就被林三牛喊起来,提着自己的考篮往知府衙门走去。
头一天的考试格外要早一些,因为涉及到唱保搜检、知府大人要燃炮宣布开科取士,带领全体试子祭拜孔夫子雕像等等,所以大家都是天蒙蒙黑的时候就在府衙门口开始排队了。
前一天晚上睡得比较晚,此刻林清觉得还有些精神不济,睡眼惺忪,望着眼前的长龙,知道还要等一会儿才能轮到他,干脆半眯着眼睛低着头,养养精神。
正迷迷瞪瞪的时候,林清感觉自己提着考篮的胳膊被人撞了一下,一下子有些惊醒过来,生怕考篮出现意外,眼光要扫到自己考篮时,却看到人群中有只手很隐秘得将一团纸团一样的东西往另一人的考篮里扔去!
林清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刚刚想挤到那人身边提醒一下他,人群却开始挪动起来,前面显然是开始进行唱保和搜检了,另外那个提着考篮的人在人群掩映下很快就消失了踪影。
林清刚刚目光只扫到了那人的考篮,那人背对着她,根本不清楚那人到底长什么样啊!林清心下有些发急,作弊是科举考试中最大的忌讳,若是当场查到作弊,那可是终身都不得再进行科考了!刚刚明明是有人想陷害他人,不管他们之间什么仇什么怨,既然被他看到了若不提醒一二,林清感到心中不安。
可该死的是,科考为了防止作弊,要求的考篮是统一制式的,所以看到了考篮的样子也根本不知道那人是谁!
冷静下来,想一下,除了考篮还有什么东西是和别人不一样的?林清暗自沉静下来,凝神静气地想了一会儿,突然一道灵光乍现——他知道是谁了!
“爹,我往前挤一挤,你就送我到这里吧!我前面看到同窗了!”林清说完,就仗着自己个子矮小,在人群里左冲右突,终于在前面快到府衙门口的地方找到了他。
“郑光,你还记得我吗?”林清面上恍若平常,只当是相识旧友重逢。眼神却落在郑光衣袍的玉佩上,若不是这块玉佩,他还真想不起来被陷害的人就是郑光。
林清也没想到,被陷害之人竟然就是郑光,所谓无巧不成书,也不过如此了!想到郑光年纪轻轻就成为了县案首,家中还是官宦世家,若是这次考试中搜检到作弊,想来对他来讲说是灭顶之灾也不为过!
郑光见是林清,心里有些不喜上次那么不给面子就走了,现在倒是来和他打招呼了,估计是了解了他的身家背景了才来套近乎的,这种人他可见多了,当即也只是矜持的点了点头,不予回答。
林清也不在意,只是靠近了一点郑光,小声提醒道:“你看一下你的考篮,我刚刚好像看到有人扔东西进去了。”说完也不理郑光的表情,走了几步岔开郑光,安心排队。
郑光狐疑得将自己的考篮检查了一遍,果然发现一团纸条塞在了他砚台边上,打开一看上面竟是密密麻麻写满了集注上的文字!郑光心口一跳,立即将纸团撕碎揉成一团扔在脚下,还踩了踩,把它踩进了泥土里,这才感觉到自己的后背已经泛起了一阵凉意,竟是汗湿衣衫了!
心中暗恨:定是京城里那些姨娘们使的阴招!看来娘信里说的没错,他再不回去,可不得让他那些好弟弟们爬上头作威作福了!想让他回不去?呵呵,这次他还回定了!
由不得郑光多想,很快队伍就轮到了他,收敛起心神将自己的保书递给衙役,等待唱保。
林清就在郑光前面,已经唱完了保,准备开始到后面去搜检,心里却是心疼极了。就为了唱一次保,需要给府城的廪生六两银子的保费,而且这个作保还是官府指定廪生,人家是统一收费,谢绝议价。
像林清所在的县城,因为北方读书人少,秀才也少,尤其是像康宁县这样的小县城,可能都没有几个秀才,更别说廪生了。故而朝廷特别恩典,县试时可以由有秀才功名者作保,周文彬是增广生,但是也可以在县试时为林清作保。但是到了府城,自然是能找到几个廪生的,所以后面的考试都需要廪生作保。而收费也是大家默认的六两银子,一场府试下来,一个廪生少说都有近百两的收入!
人家都说穷秀才,富举人,依林清看这只是和上头的人比,和平民百姓相比,这秀才可也不穷,只要会钻营,养个一家老小没问题。
府试的搜子要比县试更加严格,幸亏四月份天气已经温热,不用再穿棉衣,否则林清觉得这棉絮经他们翻检,也不用再往身上穿了。
天气渐热,林三牛担心带的食物变质,给林清准备了没有放什么调料的大饼,只作充饥之用。
其实更多的人是不带干粮进去的,府试的时候可以给里面的差役半两银子买两个包子并一碗热汤喝,也能混个温饱。但是说到底,林家还是穷,万事能省则省,所以此刻也只能眼睁睁得看着搜子徒手掰大饼,心里膈应的慌。
这次林清拿到的天字八号,算是比较好的一个号数,离那些被提坐堂号的学子非常近,可能是为了形象工程,天字号的号舍也修建的更加牢固整齐些。
提坐堂号的学子是每个县的前五名,到时候如果提前交卷的话,有可能得到知府大人的当场审批,若是运气好,得到知府大人的赏识,当即就可以过府试。况且能和知府大人同堂而坐,对于这些试子而言,也是莫大的荣幸。可惜林清上次县试的名次是一十五名,没有这个资格。
林清照旧按照自己的习惯先将两块木板各自擦洗了一遍,铺上干净的白布,摆上毛笔和砚台,等候放卷。
等将卷子拿到手的时候,林清忍不住瞳孔一缩——竟是和郑光说的一般无二,第一场就是三道四书题,比他预估的还要多上一道,若是所有的都要从头做起,时间非常的紧!
可是等浏览完三道题目,林清简直为自己的好运而欢呼,三道题中他居然之前复习的时候押中了一道!就在昨天还自己给自己出题,写完后修改了一遍。
趁着脑中记忆还鲜明,林清先把这题的答案默写下来,仔细检查了一遍无误后,就誊写在了答题卷上,前后不过只花了半个时辰的时间,就完成了一道大题,心情不可谓不好。
一个上午,林清就做完了两道题,中午就着热水不去思考这个大饼是怎么被捏碎的,囫囵图个肚饱,然后闭目养神了一刻钟,才开始做第三道题。
最后一题只有四个字:与仁达巷。
这是什么意思?从来没有读到过这句话啊!林清盯着这四个字,脑中却是一片空白,脸也开始微微涨红,脑门冒汗。
别紧张,一紧张就会引起血浆肾上腺素、去甲肾上腺素浓度升高,心血管活动加剧,不利于冷静地思考问题,也不利于眼前的情况。
林清尝试着安抚自己,然后从这四个字中找出一些头绪。
四书的字句林清自问如今已经是倒背如流,可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有这四个字,但是看着又觉得有点眼熟,到底是出自哪里呢?忽然,林清记起来之前周文彬和他讲过,有些考官喜欢考截搭题,就是取四书中两个不相干的句子拼在一起。但是因为这样做考得太偏,初级的县试、府试、院试不太会考这样的题目,反而在乡试中屡屡出现,所以周文彬也没有多讲,毕竟他自己也是因为在备考乡试才对这样的题型有所涉猎。
顺着截搭题这个思路,林清终于抓住了头绪!
此处应该是出自《论语.子罕第九》,子罕言利与命与仁。和下一篇的达巷党人曰:“大哉孔子!博学而无所成名。”
第一句话的意思是孔子很少会去谈论利益,命运和仁义。第二句话的意思是达巷这个地方的人都说孔子特别伟大,不凭借自己的学识渊博而成名。
找到了出处,可是林清觉得这四个字拼凑在一起仍旧没有什么可写的!与仁,达巷,能说出什么圣人之言?!
可是八股文就是如此,你就算觉得写无可写,论无可论,但是仍旧要硬着头皮去破题,去承题,还要破的巧妙,破的有想法,写的又妙笔生花,这才算是一篇好文章!所以别一味的说八股文禁锢了人的思维,既然能八股取士,自然也有它的精妙之处。不能熟读四书,就连出处也找不到,会死读书的,也答不好这个题,光靠歌功颂德,阿谀奉承,也成不了大才。
总而言之,非能人不足以驾驭此类文章啊!
林清想了将近半个时辰,才将破题点定在:仁未易明,而巷以达称者可记矣。(注1:引自八股文试题)
长舒了一口气,有了方向之后,林清方才开始动笔打草稿,等终于将整篇文章都做好誊写完,又检查了自己填写的姓名、籍贯、三代履历,确认无误后才发现天也近黑,马上就要开始收卷了。
等林清走出府衙时,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是飘着的,耳边不时传来众学子的讨论声,好几人都在惊呼最后一题的出处,看来不少人都没想到这次的考试模式是这样的,还出了截搭题,打了大家一个措手不及!
然而令众人更加没有想到的是,知府大人好像玩截搭题玩上了瘾,第二天的经义题,虽然只有两道,但居然全是截搭题!
这次林清虽然摸准了截搭题的套路,很快就领会其含义,但是想要破题却是变得无比艰难,两道题整整做了一天,一直到官差击鼓,示意考试终止才堪堪停住笔写完。离开林清几个考棚的一学子,官差来收卷子了还在写,官差可不会给你更多的时间,直接将卷子抢了过去继续收下一个考棚的试卷。
那名学子被收走试卷后,崩溃大哭,堂堂七尺男儿,此刻却哭的比三岁孩童还伤心!让林清听了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十年寒窗无人问,一朝金榜题名时。可是更多的人只经受了十年寒窗的苦,没盼到金榜题名时的喜悦。
考到第三天的时候,所有学子都已是面无人色,哀嚎一片,有些心理承受能力差的考生,甚至第三场就没有来参加,直接逃避面对。
最后一场却是让人意想不到的简单,以劝农桑为题赋诗一首,要求五言六韵。林清生于农家,长于农家,对农家生活再是清楚不过。林清的诗赋一向被荀夫子称为不开窍、无灵气,今天却是感觉笔随心动,难得来了一回灵感,整篇诗赋一蹴而就,删删改改也不过一个时辰未到,就将卷子答完了。
可能诗赋确实简单,很快就有学子开始陆陆续续的交卷,林清也跟在后面交了卷,收拾好考篮,这才伸了个懒腰准备回去。
林清迈出了府衙的大门就开始四处找林三牛,可是却发现居然没找到他的身影!
这可太奇怪了!这几天林三牛每天都是和林清同进同出,生怕他在这里考试出一点意外,府城他也人生地不熟,一心只等林清考完试回去。林清劝过他在客栈等,但林三牛不乐意,情愿在府衙门口和别人东拉西扯谈些关于科举考试的事情,然后一直等到林清考完试出来,天天如此。
可为何独独今天却是不见踪影?林清心头不由产生了一丝不好的预感,快步往前走了几步,依旧没有看到林三牛,正准备去附近的大街小巷找一找,却听到了林三牛熟悉的声音:“狗子,爹在这儿呢!”
声音有些低,但是林清还是一下子就听出来了,转过身立即朝声源的地方跑去,却看见林三牛用袖子遮着脸对林清道:“狗子考完了吧?咱赶紧回去!”
“爹,你这是怎么了?!”林清原本瞥到林三牛嘴角边的淤青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扯下他的袖子才发现竟是整张脸都被打的青一块紫一块的,眼眶周围尤其严重,被打的高高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