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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文便可明大义了。”
“只可惜,如玉儿这般剔透洞明的人却太少了!”嵇康牵过她的手,一叹。
她却转而忧虑道:“文是好文,只是若被司马师读到,恐怕……”
“别急,还有这个。”他又拿出一张贴子,提笔写道:“明公授意之文,康已写就,现托士季代为呈上,祝明公早日功成。”落笔是嵇康的名讳,收信人却是司马昭。
曹璺惊叫一声,道:“你,你这是?”
“我明日便将此信寄于钟会。不过你不必担心,此信绝对不会送到钟会手中,定会被人截获,放在司马师的案前。司马师看到此信就算不完全相信,也必生疑窦,怀疑司马昭暗中谋划,与他争权。到时候,蛇与蟾蜍忙着争斗,就不会关注我们了。”
曹璺听了,这才呼出一口气。而嵇康却仍不展眉,迟疑片刻,将秦秀的信递给她,叹道:“我们是该出去了。”
她接过信,看到曹林等诸亲王被软禁一事,气得浑身发颤,怒道:“乱臣贼子,真是乱臣贼子!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也做得出!这到底是谁家天下!”
“玉儿,”他揽过她,安慰道:“明日我们就动身,去邺城看望父王。”
她抬起眼,内中苦水已泛滥成灾。他见她如此悲恸,本已愤懑不堪的心绪更似油煎。伸手替她拭去眼泪,抱起绿绮,携她来在院中。
时节已是隆冬,庭院的柳树经不起寒风摧折,皆自凋落,仅存光秃秃的枝条。见此寂寥之色,不由更添哀愁。举目仰视,夜色浑浑,哪见当时月明?二人正觉凄清,不知何处吹来一阵风,不徐不疾,从院角几株松树枝桠间拂过,发出瑟瑟之声,更有一股松香扑面。
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雕。
柳树虽已凋败,松树却正绿浓。它时时常青着,正是等待来年春风一过,迎接万物苏醒。人都道插柳即活,所以才会折柳相赠。只要枝条仍在,又何愁新芽不发呢?只要人还尚在,一切都有改变的可能。
想至此,他心绪渐缓,伴着阵阵松风,弹将起来。曹璺侧坐一旁,静静聆听。琴声徐徐渐起,飘飘荡荡,正似这吹入松树间的风。说是北风,却也并不萧瑟,带着凉意丝丝入心。初时还有些许凄楚,继而却愈发铿锵起来。曲调沉浮嘈切,如飒飒松针,高洁坚贞,不因风而乱舞,不因势而变形。他弹着琴,脑中浮现出许多人与事,最后停留在向秀的音容上,和煦如柳,挺直似松,嬉笑怒骂皆与自己心心相通……
“这曲子,像松间的风声。”一个声音自身后飘来。
嵇康手一抖,琴弦断了一根。回头相看,一人长身玉立在松下,笑对着他。
“子期?”
“叔夜。”
向秀并未走近,只是隐在树影中,遥遥地道:“我要离开一阵子,重新去看看这世间。”他走离几步,却又停住道:“曲子送我吧,就叫《风入松》。待我归来时,用笛子吹与你听。”
向秀走了,徒留琴边二人,共对着漫无边际的沉沉夜色。嵇康知道,真正的暗夜已经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