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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与皇后的关系并不是十分和睦,在当初封后的时候,福宁长公主是唯一一个出言阻止这件事的人。
想到了往事,皇后的目光更加不耐烦了起来:“不过是遇见了他,你在害怕什么?”
李棠如心头就是有着说不出来的害怕,韶京有关唐尧的风言风语太多了,简直把唐尧勾画成了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角色,她没由来打了个冷颤。
“方才侄女儿去找宝珠公主,是想提醒提醒她,早些完成季先生的作业,可是却遭到了宝珠公主的顶撞,侄女儿为了督促公主尽早完成作业,就严肃了一些,说出来的话也有些不近人情……”
皇后慈爱亲切地轻轻拍了拍李棠如的后背:“棠如这样做,也是对宝珠好,等她懂事了,就理解你的苦心了。”
李棠如点头:“可是侄女儿是在担心,这些话被唐尧听了去,以为我在欺负宝珠,这宫中的皇子公主里头,与唐尧关系最好的便是宝珠公主,姑母,你说唐尧会不会报复我?”
“这……”唐尧任性妄为惯了,皇后也拿不准他会做什么。
而且当初唐尧曾经将她弟弟唯一的儿子的腿都给打断了,可是因为有福宁长公主和安国公罩着,根本没人敢责难她,她去找大楚皇帝埋怨过,但是大楚皇帝对她的情分已薄,早就不会再听她的话。
“侄女儿方才看着宝珠公主和程二姑娘进行云宫的时候,唐尧似乎往侄女儿这里看过来一眼,目露凶光,侄女儿实在是害怕。”李棠如说道这里,身子缩了缩,话语间有了哭声。
“等等。”皇后的身子忽然坐直了许多,“方才你提到的程二姑娘,可是程子颐的女儿程祈宁?”
李棠如不知姑母为何突然将话题突然岔开了,却是如实点头:“便是东宁侯府行二的嫡系姑娘,程祈宁。”
皇后的身子靠住了自己的凤座的椅背,闭了闭眼:“宝珠公主与她的关系极好?”
“看上去确实是如此。”李棠如想到了顾宝珠对待程祈宁的亲昵样子,心里还有些愤愤。
她都做了顾宝珠八年的伴读了,顾宝珠却是打一开始就不喜欢她,可是她却对一个与她刚刚认识了没几天的程祈宁这么好。
再联想到现在韶京对程祈宁的夸赞之声,李棠如的心里更是意难平。
皇后看着自己侄女儿脸上的愤恨与嫉妒,忽然勾唇笑了笑,手指抚摸上了李棠如的面颊:“宝珠公主现在也十二了,竟然还是不识珠玉,本宫倒是得去提点提点宝珠了。”
“姑母这是何意?”李棠如听见皇后将她比作“珠玉”,心头不由得一阵喜悦,面上却是风平浪静的谦逊模样。
“东宁侯府的二姑娘,程子颐的女儿。”皇后将这句话念叨了两边,神色忽然变得意味悠长了许多,然后轻轻笑着说道,“当初程子颐因与秀女有纠葛,便将那秀女画丑了许多,毫无君子风度名士风骨,这般品行的人,又怎会养育出好儿女来?”
李棠如抬起眼来看着自己的姑母:“侄女儿瞧着,这程祈宁倒真是好看极了,就连宝珠公主,也根本不敌她的颜色。”
“不过一套皮囊罢了。”皇后笑笑,“当初她爹爹不也是京城最受人称道的美男子,最后也只是落得个要飘零离京的下场。”
神色忽然黯了黯,皇后继续说道:“只是本宫当真没料到,他居然还会回京来,老侯爷也是好胸怀,在知道了那么多之后,居然还想把爵位交由程子颐来承袭。”
李棠如开始听不懂自己的姑母在说什么了,刚想问几句,就听见皇后说道:“今日之事,棠如不必害怕,不管出了什么事,姑母自会护着你,姑母倒是要嘱咐你一句,你既然是宝珠公主的伴读,就要多为她考虑,宝珠公主年纪小,容易识人不清,她若是交了什么不值得交往的朋友,你可要提醒两句。”
李棠如赶紧说道:“侄女儿谨遵姑母教诲。”
皇后娘娘满意地点了点头,挥了挥手:“这些日子以来,本宫的身子有些乏,棠如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情,就先下去吧,本宫要歇息一会儿。”
“侄女儿告退。”李棠如听皇后娘娘这样说,赶紧告退了。
李棠如走后,皇后身边的侍女上前问皇后道:“娘娘可是要到榻上去歇会儿?”
皇后却是勾唇笑着:“不了,本宫忽然想起,好久未曾巡视着后宫了,过来,帮本宫好生梳洗一番,本宫,要到冷宫去看看。”
侍女恭敬点头应“喏”,帮皇后梳洗好之后,搀着皇后出了东慈宫的宫门,然后坐上了轿辇,摇摇晃晃地往处在最偏僻的地方的冷宫去了。
“冷宫”虽有宫字,却并非宫殿,只是一排破旧的屋子。
皇后娘娘坐着的轿辇远远停了下来,听着冷宫里头传来的女人戚戚哀怨的哭声,勾唇浅浅笑了笑,对站在自己身边的侍女说道:“听听,原先这婉贵妃唱起小曲来嗓子就哀婉动人,现在哭起来也还是这么动听,倒真是难得的好嗓子。”
皇后娘娘这番话,她身边的侍女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就恭恭敬敬地站在皇后娘娘的身边听着。
皇后娘娘从头上拔下了个簪子,移动莲步走上前,侍女赶紧推开了屋子,皇后走了进去。
一股子发霉发烂的破败气息扑面而来,皇后娘娘赶紧用袖子掩住了自己的口鼻,然后才抬起眼来看了眼这屋内。
屋内除了一张破破烂烂三条腿的木床,其他的,就只剩下了四面墙壁,和缩在角落里哭着的女人。
皇后一步步走到了女人的面前,蹲下身去:“婉儿。”
她伸出手,拨开了女人面前散着的头发,有用自己方才从头上拔下来的簪子将她的散发简单绾了绾,然后看着女人哭肿的泪眼,皇后的眼里也泛起了泪花,十分心疼:“婉儿,你说你,怎就将自己逼到了这般田地。”
原先的婉贵妃,现在的婉才人看见了皇后的面容,这么多时日的委屈更是全部涌上了心头,嚎啕大哭。
等着婉才人哭完了,看着面前的皇后,忽然跪了下来:“皇后娘娘凤架来此,妾身有失远迎,还请皇后娘娘责罚。”
“如今婉儿都落入了这般境况,本宫又如何能狠下心来罚你?”皇后的面容温婉,看着婉才人满是愁容的脸,“本宫今日过来,就是想同你说说话。”
“本宫方才得知,宝珠近些日子和东宁侯府的程二姑娘走得很近,一时间就想起了往事。”
“程二姑娘?”婉才人的眉头忽然紧紧皱了起来,“皇后娘娘说的,莫不是他的女儿?”
皇后娘娘抬眼看着婉才人:“正是程子颐的女儿,程祈宁。她现在还在行云宫呢,宝珠与她交好,估计着以后会常常喊她来宫中玩耍。“
婉才人的眼底忽然迸出了几分恨意。
当初她不过是在程子颐给她画像的时候,痴迷地多看了程子颐几眼,就惹得他报复,将她的画像画丑了许多。
若不是后来皇后娘娘早早发现了这件事,并将她安排在御花园偶遇圣上,她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得宠。
虽然得宠之后,还是落得了个被打入冷宫的结局,但是婉才人对程子颐依旧记恨。
“程子颐回京了?”婉才人说这句话的时候,有些咬牙切齿。
“几个月前,东宁侯府的长子病逝,老侯爷就将程子颐叫回来继承了爵位。”
“东宁侯亲自叫他回来了?”婉才人显然有些吃惊,“可是他不是该以为……”
“谁能知道东宁侯的心思。”皇后笑笑,“我只是替婉儿你抱不平,如今你落得了这般田地,程子颐却还是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娇妻在怀,儿女成双,很快还要继承东宁侯的爵位,婉儿,你说说,这天道怎么能这样呢?”
婉才人眼中的恨意更多了许多,咬牙切齿:“老天爷当真待人不公!”
皇后怜惜地看着她:“本宫无法决定皇上的决定,纵然有心,却也无力,没能将婉儿你救出冷宫,但是本宫带了些首饰过来,你拿着去打点打点那些个宫女太监,在冷宫的日子也不至于太难过。”
皇后娘娘示意身后的侍女将一个装着各种首饰的檀木盒子抱了出来,她道:“本宫看着你现在这般消瘦的模样,就晓得你在冷宫里过的不是人能过的日子,快,快拿去。”
婉才人一下子泪流满面,深宫之中,从无真心,偏偏她能得到皇后娘娘的庇护,也不知是前世积了怎样的福分。
婉才人又一次跪到了皇后娘娘脚侧:“妾身谢谢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的目光始终带着温柔的怜惜:“这偌大的宫墙之中,只有婉儿是本宫的同乡,看见了你,本宫也就想起了塞北的家人,本宫若是不帮你,也觉得会受到故土神明的谴责。”
……
程祈宁离开行云宫的时候,已经是下午的未时。
天色还算是敞亮,程祈宁被宫女带着往行云宫外走,没走几步,就被唐尧追了上来。
被人追上,又看见是唐尧,程祈宁道了一句“世子”,看着唐尧这张清俊的脸,忽然又想起了宝珠公主说的玩笑话,小脸儿就往下垂了垂,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唐尧看着程祈宁,眼中的忧愁不减:“念念今日,可是见着顾銮了?”
唐尧又提到了顾銮,程祈宁想到了今日所见的那个五岁的小皇子,心里的感觉还有些复杂,只简单地“嗯”了一句。
“念念觉得顾銮如何?”
他的语速较之常日,快了许多,手心出了薄薄的一层汗。
程祈宁歪头看了眼唐尧,见他墨黑的眸子凝视着她,别开眼。
顾銮说起来,该是唐尧的表弟,程祈宁想到这,说道:“似乎是很好的孩子。”
其实若是没有那个梦境,程祈宁觉得自己见着了顾銮这样的孩子,应该会是心疼的。
他那双眼睛多干净,可是却带着满满的绝望。
身世的悲惨本就能够惹人来同情这个孩子,偏偏这个孩子还一副不服输的样子,不哭不闹,恁的倔强。
也就让人更加心疼。
唐尧忽然停住了步子。
程祈宁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往前走了两步之后才发现唐尧还没有跟上来,她折了回去。
看着唐尧惨白的脸色,程祈宁被吓了一跳:“世子!”
转身看见了不远处有个可以歇脚的小凉亭,程祈宁赶紧吩咐唐尧身后跟着的小厮:“快扶你们世子去凉亭里坐下!”
唐尧在程祈宁最开始惊叫了一声“世子”的时候,还想解释一下自己没事,没开口就听见了程祈宁在吩咐小厮将他带到凉亭,他立刻回应道:“不必去了。”
她想把他扔在凉亭就不管了?他不要,他还没和她讲清楚顾銮不是个好孩子。
偏偏开口的时候嗓音格外低沉,让程祈宁听出了几分脆弱。
她以为他这是在逞强,更加着急了,美眸中带了几分怒火,对唐尧身后的小厮说道:“快将世子扶过去!他若是出了事,我第一个不放过你们。”
唐尧的心弦猛地动了动,他嗓音沙沙地开口:“念念,你陪我过去?”
“我自会陪着。”程祈宁只当唐尧是忽然病了,又吩咐她带着的小丫鬟春秀道,“春秀,你回行云宫,去让宝珠公主帮忙叫个太医过来。”
唐尧赶紧阻止道:“不必让太医来,我去凉亭歇会儿便好。”
走了两步,唐尧没听见自己身后程祈宁的脚步声,停住了步子,回过头来:“你也要过来。”
程祈宁跟了上去。
到了凉亭里坐了下来,唐尧看着坐在自己对侧的程祈宁,怕程祈宁误会他病弱,赶紧解释:“我并不是病了。”
程祈宁抿了抿唇,她倒是觉得唐尧方才那面色惨白的样子就像是病了,还在逞强。
想着少年是在逞强,程祈宁也就不戳破:“世子没有病。”
唐尧很容易就猜出了程祈宁现在在想什么,有些郁闷,他方才只是听见了程祈宁称赞顾銮,才会一时心寒,又正巧走到了前世他抱着她的尸体最后走过的路,一时间心痛到无以复加,才……
算了。
不解释了。
重生的只有他一个,她虽然也略知前世发生的事情,却是黄粱一梦,说多了,她许是会把他当做是一个疯子。
程祈宁坐在凉亭里陪着唐尧等着,见春秀还是没有回来,有些着急,想去看看。
唐尧却忽然把她叫住了。
程祈宁顿住步子看着唐尧从袖里拿出了一封书信,有些困惑:“这是什么?”
唐尧笑笑:“这是玉郦寺的高僧给你解的梦,高僧这些日子闭关不出门,就让我将这信交给你。”
程祈宁接了过去:“多谢世子了。”
唐尧颔首:“左右在这里等着也需要些时辰,念念不若现在就打开看看。”
那信是他亲笔写的,上面就四个字。
远离顾銮。
程祈宁点头,打开了信,一目几行匆匆看完之后,又惊讶地睁大眼睛仔细看了几遍,之后芙蓉面上飞上红霞,小脸儿爆红。
这怎会是高僧给她解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