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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征狠心继续道:“对于本督来说,你做的吃食与不管是府里厨子做的,还是宫里御厨做的,都没有任何差别,不过是填饱肚子的东西而已。本督自小贫苦,又最是见不得浪费粮食,所以很多时候并不饿,也将你送来的东西都吃了,以致给了你错觉,本督很喜欢你做的东西,继而让你更有劲头了,但现在你既立了大志,便该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实现自己的志向上,那本督自然也该把实话告诉你,省得你再白白浪费时间在不必要的事情上,明白了吗?”
她做的东西与其他厨子做的,都没有任何差别?
他喜欢她做的东西,也是她的错觉?
施清如鼻子更酸,眼睛也更涩了,好容易才克制住了,没让自己哭出来,低声道:“所以,我的所作所为,都是没有必要的,反倒还给督主带来了困扰,对吗?”
韩征淡淡“嗯”了一声,“类似的话本督记得之前本督便说过,今日索性与你说得更明白。本督很忙,比这偌大京城的每一个人都更忙,许多时候本督忙完后,已经很疲惫,本可以就在宫里歇下,本督在宫里比在府里只有更舒坦更受用的,却因为左右提醒你为本督煲了汤熬了粥,本督若不回府来吃,就太辜负你的一片心意了,而只能拖着疲惫的身体,坐车回府来,你说你的所作所为,是不是给本督带来了困扰?”
顿了顿,“马上年底了,本督只会比之前更忙,这次你也看见了本督伤得有多重,却打明日起,就得进宫去开始忙碌,连多将养两日都无法,所以,下次本督回府是什么时候,连本督自己都说不好,你就更犯不着浪费彼此的时间了,跟着常太医好好学习,提升自己的医术,实现自己的志向才是正经。本督言尽于此,你退下吧。”
原来她每日为督主准备吃食的行径,竟真给他带来了这么大的困扰?
也是,就像他说的,他在宫里明明一样舒坦受用,却还要在日理万机,疲惫不堪后,车马劳顿的折腾着回来,就为了不辜负她的所谓一番心意,于他来说,不是麻烦,不是困扰,又是什么?
她自来最害怕的,便是给督主添麻烦,结果她日日都在给他添麻烦,竟然还不自知,他这样一个外冷内热,对底下人其实很宽厚的人,今日都忍不住对她明说了,可见是真忍无可忍了!
施清如站了起来,强笑着道:“对不起督主,我真的没想到,我给您造成了这么大的困扰,都是我太、太自以为是了。您放心,以后我、我不会再这样了……那您早些歇息,我先告退了。”
说完草草一礼,近乎是逃一般的出去了,很快便消失在了韩征的视线范围当中。
韩征这才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满眼的沉郁。
她最后笑得比哭还难看,还不如不笑……不过事实证明,只要他下定了决心去做,有些事也并没有想象的那么难,就这样吧,只要彼此再难见面,哪怕同在一个屋檐下,时间也总会冲淡一切的!
施清如出了韩征的屋子,便捂着脸开始跑了起来。
小杜子在廊下远远的看见了,忙上前问她怎么了,她也充耳不闻,径自跑出了正院。
这才任一直强忍着的眼泪流了下来。
怎么会忽然就这样了?
不,并不是忽然这样了,而是一直以来都是她的错觉,都是她在自以为是,如今也该清醒了。
可她也没想怎么样啊,她不就是想对督主好,想报答督主吗,仅此而已,谁知道却给督主带来了那么大的困扰与麻烦……这下可好,他为了躲避她这个麻烦,连伤都还没好,便要进宫去开始忙碌了,还不知道下次回府得是什么时候,那她岂不是很久都再见不到他了?
只要他安了心不见她,她相信她便再见不到他,她难道还敢在宫里到处乱跑乱撞不成!
这下可该怎么办?
一直到天擦黑,施清如才失魂落魄的回了撷芳阁。
桃子见她脸色苍白,双眼红肿,分明才哭过,忙关切的问道:“小姐,您这是怎么了,怎么哭了?”
小姐轻易可不哭的,一定出什么事了。
施清如没有说话,只是无力的摇了摇头,进了屋里。
桃子见状,只得先不问了,动手沏了一杯热茶捧给她,又问她想吃点儿什么,“……如今天气冷了,要不让范嫂子做个羊肉锅子来小姐吃吧?吃了暖烘烘的,正好睡觉。”
施清如仍是不说话,只慢慢喝茶。
茶是上好的雪顶含翠,闻着香,吃着更香,清新怡人,最重要的是回味无穷,便是宫里妃位以上的妃嫔,一年下来得分到二两,已是难得的体面与恩宠了。
可撷芳阁却是要多少有多少,每次都是还没吃完,小杜子已又着人送来了。
茶从来是最好的,其他一应吃穿用度,也从来都是最好的,就说夏日里耗费大量人力财力、千里迢迢运送进京,还要保持新鲜的荔枝,折算下来一颗都得半两多银子了,撷芳阁当时依然吃不完。
施清如想到这里,目光又落到了自己屋里的一应家具陈设上。
不说与别人家比了,只在都督府内部,她的屋子布置得甚至比督主的屋子还要好,——就算这些都是小杜子在安排,若没有督主的默许,没有督主对她与比别人不一样的善意,小杜子又岂敢这样安排?
就更别提前世在她一无所知的情况下,督主对她的那些善意与恩德了。
若没有督主,真的不会有前世后来的那个她,更不会有如今这个她,他对她好时,可没事先征求过她的意见,可没给过她说“不”的机会,所以如今她要对他好,又凭什么要先征得他的同意,才能对他好?
就算他不同意,她也一样要对他好。
他不喜欢这种方式,她便换另一种方式便是……施清如有些负气的想到这里,豁然开朗,总归她就是要一辈子对督主好。
哪怕她现在还不够强大,对他好的方式还很有限,但她可以让自己一步一步变得强大起来,那她便能有更多的方式对他好,为他分担肩上的重担与心里的苦痛,甚至反过来保护他了!
施清如打次日开始,学习医术便越发用心越发刻苦了,真正达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常太医一开始还以为她是受打击过度了,在以学习医术来麻痹自己,——他对韩征还是了解的,既答应了自己,便一定会言出必行,自此与自己的傻徒弟保持距离。
不想仔细观察了两日,方看明白施清如并不是在借学习麻痹自己,而是真的干劲十足,那种刻苦的劲头,那浑身好似用不完的精力,哪有半点受了打击的样子?
常太医不由纳罕了,难道是他想多了,傻徒弟压根儿就对韩征什么心思都没有,她根本还没长那个筋,根本没开那方面的窍?
也是,她年纪还小呢,以前长在老家乡下,人和事又都见得少经得少,对韩征更是真的感激与敬仰,便有些失了度也是可以理解的,那看来,反倒是他想多了?
不过韩征心里有鬼他却是可以肯定的,不然之前也不会忽然找他,加大给他配的特制药的剂量了,只怕那时候,他心里已有鬼了也未可知?那他便没有多此一举。
只要以后二人尽量少见面,时间一长,韩征又是做大事的人,绝不会耽于儿女情长,自然一切都烟消云散了。
常太医这才觉着安心了不少。
眨眼便是旬余过去,京城下了今冬的第一场雪,纷纷扬扬,扯棉搓絮般,不过一夜,便把整个京城都妆点成了一个琉璃世界。
如此美景之下,不但宫里日日说到底都闲来无事的妃嫔们隔三差五便要来上一场赏雪赏梅的聚会,以玩乐解闷儿,京城众高门大户亦是如此,今日是这家举办诗会,明日便是那家举办雅集。
不过几日,便已催生出了好些好诗佳句来,流传一时,同时催生出了好些儿女亲事来,——各家举办宴筵时,并不只有年轻的男男女女赴宴,都多由家中长辈带着,席间长辈们便已彼此看对了眼,私下再请了人探探口风,确定了彼此都有意后,再请了媒人上门,喜事自然也就水到渠成了。
却也催生出了比往常翻倍的病人来。
娘娘们都娇弱,高门大户的女眷们亦不遑多让,玩乐当时倒是投入尽兴了,也不觉着冷,等事后让冷风一吹,觉着怎么忽然这么冷了,甚至忍不住打起寒噤来,终于想到如今已是一年里最冷的时候了,该加倍注意保养时,再来后悔,却已是迟了。
回去后便三三两两的都倒下了,头晕眼花,鼻塞咳嗽,浑身无力,直至下不来床的,简直不要太多。
太医院上下一时间也被迫忙到了十分去,除了必须轮班留在太医院,以备帝后和太后宫里随时传召的两名太医,其他所有太医几乎不是正在给病人诊治,就是在给病人治病去的路上。
药童们自然也是十二分的忙碌,抓药、熬药、执行每一个太医随时发出的命令……每个人都忙得几乎吃饭喝水的时间都没有,只恨自己分身乏术。
施清如自也不能例外,忙得一度只差腰都直不起来了。
心里却是充实又满足,就是这样的忙碌与机变,才最能历练人,最能让她在最短的时间内,进步最大,也最能、最能让她根本顾不上去胡思乱想。
常太医眼中的她心思都在学医上,比之前更努力更刻苦,真正是心无旁骛,可她自己才知道,她怎么可能心无旁骛?忙时还好,一旦闲下来,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不胡思乱想,控制不住自己不去想……那个人。
自那日之后,她至今都没再见过他,她在府里时因他根本不回去,她见不到他;她在皇城里时,说来彼此距离并不远,可照样还是见不到,——果然只要他不想见她,她便什么办法都没有。
不过马上就进腊月了,等进了腊月,过年也近在咫尺了,她还不信了,大过年的他也不回府,大过年的也不肯见她,哼!
施清如一边捣着药,一边忙里偷闲的想到这里,罗异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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