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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时候,她还在自以为单相思的暗恋中纠结着。
“你从哪里学来的偷拍这个词?”师清漪低声教育长生:“这怎么能叫偷拍呢?这叫抓拍。”
“抓拍?”长生连连接触拍照这个词都还不算久,听师清漪一说,喃喃着重复了一遍。
“因为是抓拍,所以很多时候她才没有看镜头的。”师清漪一边解释,一边装作若无其事地给手机相册设置了加密。
如果没记错的话,里面好像还有洛神洗完澡穿着浴衣出来时候的照片,勾人得不行,也是她“抓拍”的。
……绝对不能被除她以外的人看到。
加完密,师清漪把手机重新递给长生,暗自松了一口气。
长生发现之前的相册没办法再看了,她聪明乖巧,也就不再看,转而看别的。
接下来准备工作进行得差不多,师清漪和洛神开始全神贯注地进行地图分离。
绢帛本来就软薄,如果几层绢帛经过特殊工艺叠加成为一层,分离过程会非常复杂,需要经过很多道工序,花费大量的时间。两人没有停歇地忙到快中午时分,终于将这份绢帛拆成了三份。
最上层就是和照片里尹青的复刻版地图一样的那份,标注了五溪苗蛮,也就是凤凰。
第二层和第三层分离出来的时候是空白的。
可既然都能分离出来,那就不可能是空白的,否则制作时多此一举,没必要。可能是通过特殊工艺将上面画的东西隐藏了,师清漪在那琢磨显色的方法,要将古代字画显色的方法很多,有的需要使用一些溶液试剂浸泡,这些溶液或呈酸性,或呈碱性,很可能会损伤绢帛本身的材质,不敢贸然尝试。
洛神道:“古早时期多以热显法绘制,以作遮掩。使用特定的颜料或墨水,书写绘制之后过段时间会自行隐去,待加热后又再显现,热度过后,又会隐去,适宜后期反复查阅和书写,且不会损毁地图本身。制图人既然如此费尽心思,可想对此地图应当很是看重,期望有朝一日可借助此图找寻什么,想来不会使用那般溶液显色的法子来伤及地图。”
“那就先用热显法来试试。”
处理室里有一个可调控温度的调温箱,就是拿来鉴定用热显法绘制或者书写的那些纸张或绢帛的。古代如果要鉴别热显法,通常都是拿来放在火上烤,但是这样对温度把控比较困难,有些可能明明用了热显法绘制,结果因为烤火时温度过高,没有达到可行的显色温度,结果导致显色失败。而调温箱的温度是缓缓升高的,总会到达一个合适的显色温度,而且一旦发生显色变化,将会更为直观。
师清漪把绢帛分离出来的第二层放进调温箱里平铺好,调温箱一面是透明玻璃的,方便观察。
为了防止遗漏什么,师清漪还谨慎地在那面玻璃前架设了一台摄影机,全程跟踪记录恒温箱里可能的显色变化。
又迎来长久且枯燥的等待,师清漪和洛神坐在一旁,边看边等。
这时候已经过了中午,过了一会,长生接了个电话,走了出去,等回来的时候,第一个风风火火冲进来的反而是雨霖婞,长生和千芊紧随其后。
原本因等待而寂静的处理室顿时热闹了起来。
雨霖婞一手拎了一袋叠起来的保温盒,边走另外一只手边擦身上沾染的水汽,抱怨道:“早上还是蒙蒙细雨呢,突然下这么大,什么鬼天气——喂,你们俩杵在这一动不动做什么呢,过来吃午饭了。”
千芊笑道:“知道你们今天可能没空吃饭,从我店里做了些菜带过来,刚做的,趁热过来吃。”
看来千陌已经回去沉睡了。
“辛苦你们。”师清漪站起来招呼,瞥了一眼千芊,想起早上茶餐厅那两个员工的话,她没有问什么,只是朝千芊回了个笑意。
几个人弄了张桌子摆在调温箱旁边,聚在一起用餐,同时也方便随时观测调温箱里的变化。
雨霖婞来之前听长生在电话里说了个大概,她一边吃一边说:“师师,你们怎么发现这个秘密的?居然还能发现同样的原件地图,这种运气我怎么就撞不上呢。”
师清漪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脸颊有点烫,绷着脸说:“这件事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啊。”雨霖婞夹了一筷子菜放在碗里,纯属好奇催促她。
师清漪:“……”
师清漪有点尴尬,道:“这件事说起来很复杂。”
千芊自然也免不了好奇,笑眯眯道:“那就简单说啊。”
师清漪:“……”
……都是那样。
我怎么说?
“好了。”洛神搁下碗筷。
“什么好了?”雨霖婞看过来。
“地图显色了。”洛神淡淡说完,起身去开调温箱。
师清漪如临大赦,赶紧也跟过去,洛神轻飘飘瞥了她一眼,这一对视,师清漪耳根通红,低了下头,刚好看见调温箱里的地图。虽然地图是显色了没错,但是显然还差一点火候,还没有显示出全貌。
师清漪顿时明白了,耳根更红了。
雨霖婞兴奋得不行,饭都顾不上吃了,哪里还顾得上继续问师清漪的话,赶紧着又搬来一个小桌子。
洛神慢条斯理地走到工作台那边,再慢条斯理地戴好手套,跟着慢条斯理地绕过那张小桌子,最后慢条斯理地重新站在调温箱旁,等到这一切慢条斯理完毕之后,地图终于按照她的猜测显色完毕,她顿时就不慢条斯理了,而是利索地将那第二张分离的地图取了出来,平铺在小桌子上。
师清漪暗自想笑,幸好洛神在她边上帮她挡了,不然她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那个长话短说。
经过加热,地图全貌彻底显现,风格和最上面那一层地图差不多。地图走向脉络依然是简单的,间或有些图案标注,而且其中某个位置上的标注特别密集,就显得格外打眼。
雨霖婞问:“这是什么地图?”
洛神盯着那片密集的标注,道:“古羌。”
雨霖婞却有点苦恼了。
洛神博闻强识,尤其是对古早时期的事情了如指掌,她既然说了是古羌,雨霖婞当然是不会怀疑的,雨霖婞苦恼的是别的:“古羌是游牧民族,西周那时候就有了,跨越历史那么长,活动范围那么大,不同的族系分支更是数都数不清,这不跟我问你这是哪一颗星,你却说这是星星,星星那么多,说了不是等于没说么?你说是古羌,那是古羌什么时期的什么部落所在的地方?”
“原本我也不确定是何处。你们看这个标注。”洛神手指点过去,点到那片密集标注里其中的一个,它非常细小,同一个位置标注的东西又多,以至于毫不起眼。
师清漪默默地盯着那个标注,目不转睛的。
她觉得高兴,又觉得恐惧。
高兴的是,这张绢帛地图,的确是真的,和尹青那张一样。
恐惧的是,她们至今所去过的地方,都在这张绢帛上显现了,这种无法避开的巧合让人恐惧。
远在战国之前,有人就绘制了这张图。
如今,她们在地图所指之处留下痕迹。而等到留下痕迹之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了这张图的存在,她们却对那个跨越那么长的岁月长河留下地图的神秘人,一无所知。
洛神道:“此标注所指之地,便是‘白利摸徒’。它曾是古羌的一个分支,具体时期并不明朗,不过大致可考的年限介乎汉唐期间,后消亡。”
“这个历史久远的‘白利摸徒’。”师清漪声音低低地接了话:“就是如今的甘孜。凤凰,甘孜的神之海,我们可是都去过的。”
“等等。”雨霖婞脸色看起来也有点变了:“可是我们之前早就讨论过,这地图很古老,最少也得是战国之前的人画的,可能是西周的人也不一定呢,但是这上面居然又标注了汉唐时期才能出现的一个部族图标?”
“正是。”洛神道:“这才是重要之处。这意味着,这份地图后来曾被介于汉唐时期之间的人翻出来过,在上面重新做了附加标注。不止如此,你们瞧这些重叠聚集在一起的标注,其实它们都是指代此处,也便是甘孜神之海。虽然里头有些不能确定是何时期何部族的图标,但是这些图标应当都是甘孜的另外一种指代。毕竟朝代不断变迁,甘孜处在不同的时间,自然有不同的名称,生活着不同的部族。而此事正说明在不同的朝代里,有人根据这种变迁,在不断对此地图进行标注修正。”
师清漪坐了下来,平静了。
她说:“其实这些标注的下笔风格习惯看起来很一致,我们不能排除是同一个人的猜想。也就是说,其中有这么一种可能,这个人寿命很长,从战国前,一直活下来,不断地重新标注修正这张图。至少在这些标注断掉之前,这人是活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