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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站在李昱珩面前,居高不逊,大声斥责起来。
“李总,几天不见,你还记得我吧?”
李昱珩不卑不亢:“当然记得,你的离职确认书上,签的是我的名字。”
“好,那我就问问你,再怎么说我也算公司元老,你六十万就把我打发了,这点钱买得断我为公司卖的命吗?八九年来,我天天风里来雨里去,在施工现场帮你决策工程项目,现在你赚够了,不需要我了就一脚踢开。我身上还背着房贷、车贷呢,你也太无情了吧?!”
“一个企业的管理者,就是要确保每一个齿轮严丝合缝,扣不上的零件,必须要拿下来。”
凌熙并没有参与,站在一边静静看着。
张主管冷笑道:“用不着说那么冠冕堂皇,就因为你几次决策我都不赞成,你就挤兑我,报复我,说到底不就是我站错队了嘛!”
李昱珩也冷冷得回答:“所以,你为什么要站错队?”
说完独自擦拭着水渍,懒得解释。
凌熙终于看不下去走过来。
“对不起,听不下去了。活到这么大年纪了,只知道内斗,被辞退了也不从自己身上找原因,站错队?你跳广播体操呐?”
三个员工面面相觑,李昱珩也略有些意外,观察着凌熙。
张主管一脸莫名:“你谁啊?”
凌熙不理他的问题,继续说道:“凡是天天风吹日晒跑工地的人,无一例外下巴上都有一块白,安全帽下颌带覆盖的地方,常年累月被汗水浸透就会留下痕迹,你说自己八九年来都是这样,怎么这张脸肤色均匀,一点也看不出来呢?”
凌熙把张主管从头打量到脚。
“西服套装是当季新款、鞋是秋冬秀款、手表是新年限量,月相外加陀飞轮,就连皮带、袖扣、领带、领夹这种细节,都恨不得样样闪着Logo。这身行头价格不菲吧?”
张主管随着凌熙的细数,不觉一阵尴尬,一样样把配饰藏进衣服和袖管。
凌熙继续说道:“来哭穷,戏都作不全吗?要不你也尝试极简的快乐,全新环保生活方式,了解下?失业了也不想收敛奢靡的生活,对未来没有长久规划,只想着反咬公司一口,能多坑一点是一点啊?”
张主管自知理亏:“坑,坑什么坑?我坑谁了?我要的都是自己应得的……”
“按照你的工作年限,公司解聘你,只要给你基础工资的N+1倍,你应得多少,自己早算过了吧?你失职在先,李昱珩不仅没要你赔偿,遣散费还给了情义价,这样的老板在你嘴里居然成了无情无义的人,你瞎了吗?”
张主管被凌熙的快嘴噎住,应付不来,不敢接茬,只能骂骂咧咧离开了。
李昱珩看着鬼马精灵的凌熙,流露赞赏之色,凌熙顺势带着李昱珩去商场买衣服。
商场内购物者人头攒动,凌熙拉着李昱珩穿过人群进入品牌店。不一会儿李昱珩已经换好一件暖色系上衣,提着购物袋朝停车位走去。
凌熙上上下下打量着自己的搭配。
“虽然我离开服装行业有一阵子了,但是搭配功力还是相当不错!”凌熙自信说道。
“只是简单地配个T恤和外套,你对自己要求这么低吗?”
“着装是门学问,外表给人留下的第一印象非常深刻。像你,就应该多穿暖色,毕竟脸已经那么臭了,要平衡一下。”
李昱珩调笑看眼凌熙,凌熙询问起刚才的事为什么不解释清楚。
“我是什么样的老板不需要告诉他们,他们是为自己工作,不是为我。”
“现在已经不流行霸总人设了,和员工搞好关系是最起码的公司文化。”
“不好吗?在维护人际关系上投入过多,是大多数人无法成功的原因。适当保持距离感有助于提高工作效率。” 李昱珩言之凿凿。
“对人缺少基本的信任,你不是受过什么打击吧?”凌熙问道。
李昱珩开车门,两人靠在车上继续说话,凌熙跟着李昱珩坐进车里。
“凌熙,你知道风险投资最大的风险来自于哪儿吗?是人。有一句话叫‘赌赛道,胜于赌赛手’,把复杂的人际关系剔除掉之后,才能看清楚一个项目是怎么运行的。轻信最容易导致失败。”
“哦——那你为什么信我啊?”
李昱珩愣住,看着凌熙,主观视角中,凌熙一双聪颖的眼睛正盯着自己,李昱珩笑笑,自己也对这份莫名的信任感到好奇。
“我要开车了。”
“开啊!我安全带都系好了。”
“谁说要带上你的?”
“我说的!我要坑你一顿晚饭,刚决定的!”
李昱珩似笑非笑,也上车放松而不自知,一脚油门将车“嗖”地开出。
凌熙笑道:“你这人,和我好朋友真是一毛一样的……嘴臭心暖!对了,你有女朋友吗?”
莫格利关上了火,长竹筷在火锅里夹出最后一个春卷,将托盘递到储时面前。
储时接过盘子笑笑,迫不及待抓起来,被烫到手。
“对了,蛤蜊哥哥上次的活动你贴钱了吧?还你。”
储时翘着几个油指头浑身上下摸口袋,被莫格利制止。
“这点钱我还贴得起。不过每次活动都需要贴钱吗?”
“大部分吧,虽然贴得不多,但也经常入不敷出。”
“不是有活动经费吗?”
“有是有。我们环保组织是非营利性的,经费主要靠社会捐助,很有限,所以每次活动都要充分计划才行。不过像我这种小志愿者,参加一下活动,比起专职人员,还是轻松多了。”
“还有专职人员?”莫格利非常感兴趣。
“嗯,他们就和一般上班族一样,负责宣传环保常识,管护一些自然生态,比如说淡水、海洋、生物……说起来很了不起的样子,其实都要从小处做起。”
“也包括森林吗?”
“当然啦。”
“你们还招专职人员吗?”
正说着,唐澄一身颓丧进门,一路把包扔在地上,甩掉鞋,最后往沙发上一瘫。
忽然,唐澄的手机响了,她接起来,里面传出凌熙的声音。
“澄澄澄,快来,请你吃饭!”
莫格利灵敏的听觉捕捉了这断语音,心想。
“她请你吃饭?她不是没钱吗?”
高级西餐厅内,凌熙坐在李昱珩对面吃着开胃前菜,卖力打探。
“所以说,你是根本没谈过女朋友,还是有过又没了?”
正说着,唐澄走进来。还没等唐澄反应过来,凌熙已经走过去把唐澄拽到桌边了。
“这个,我铁瓷——唐澄!单身!”
接着她凑近唐澄耳语:“对面的,我贵人,特别贵的那种!”
李昱珩客气起身,和唐澄握手。
但随后三个人围坐桌边陷入尴尬的沉默。凌熙看看李昱珩又看看唐澄。
李昱珩非常绅士怡然自得地吃着、唐澄旁若无人呼噜呼噜地硬塞,两人目光相视,礼貌无比的笑笑,然后继续吃自己的。
一场冗长的晚餐终于结束,三人走出餐厅。
凌熙站在一边看着二人直摇头,不甘心一把抱住唐澄的手臂。
“我和唐澄住一起,你送我们吧!”
“好啊。”
凌熙扯住唐澄:“等下你坐副驾,你们俩多交流一下。”
唐澄十分为难,李昱珩看看卖力撮合的凌熙,有点莫名不爽。
“不要为难唐小姐了,何况我也不想找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过日子。”
“我也是,英雄所见略同!”
两人再次握手,凌熙撇撇嘴,彻底无奈了。唐澄和李昱珩点头告别,先走一步。
凌熙独自往前走了两步,李昱珩却没跟上,身后传来说话声。
“莫先生,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凌熙一回头,惊讶发现莫格利正站在自己身后,带着浓重的喘息。
“你怎么来了?”
“我正好散步到这里。”
凌熙瞥一眼莫格利汗湿的领子和通红的脸,冷笑一声。
“是吗,这里离唐澄家有六十多公里,你脚力真好。”
莫格利却前一步对着李昱珩开口。
“听说你采用了我女朋友的方案,谢谢你给她机会,以后她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也可以告诉我,我会和她一起努力。”
“她一点就通,我很愿意教她。既然又碰面了,我想再争取一下,上次那个项目需要莫先生,不知道你重新考虑过没有。”
“没有。”
“是不愿意屈居人下吗?”
“不,因为我暂时还不想和谁有同一个目标。”
“那好。我要送她回家了,一起吗?”
“不了,我散步!”
凌熙又好气又好笑,默默摇摇头。
李昱珩一路开车送凌熙回家。凌熙从李昱珩车上跳下来,回头摆手。
她一边踩着凸起的方砖往楼道奔跑,一边急切地在夜色中寻找着莫格利的身影,当她看到那个扶着墙,极力抑制着起伏喘息的背影时,小女生似的甜笑不由得爬上唇边。
凌熙站定看了他好一会儿,无比安心。
莫格利转身看见凌熙,凌熙立刻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慢慢悠悠走过去。
“你怎么又在这儿?”
莫格利不由分说握着凌熙的手塞进自己的口袋。
“等你回家。”
凌熙偷看着莫格利的侧脸,知道他肯定一路跟车跑了回来。
远远的,李昱珩将手搭在摇下的车窗上,看着二人背影渐行渐远,脸上带着失意的表情。
经历过几次调解无效,易家言和林华风的离婚风波还在继续。这天林华凤口风突变,虽然坚持不离婚,但说易家言当初恋爱时送过一双鞋,如果能找到就可以考虑离婚。这勾起了陆子曰和唐澄的兴趣。
他们一同前往两位老人的老宅——一个十平米见方的危房来探寻。危房的窗小而灰暗,墙皮剥落还有裂缝,房间内只有一个老式立柜孤零零靠在墙边,剩下的就是几个被灰布盖着的大纸箱。
“这任务比我想像的还要简单……”唐澄感慨
“就算白跑一趟,离婚协议也还是要签的。”陆子曰扇掉眼前的灰尘
“你怎么知道一定找不到?发生过的感情必然会留下痕迹吧?”唐澄话里有话。
“珍重的东西早就带走了,扔在这破房子里落灰的,应该是垃圾吧。”陆子曰不为所动。
陆子曰在杂物里翻出一叠日记本,一张压着塑料封层的照片从里面掉出来,陆子曰想要夹回去,被唐澄抢过来。照片是年轻的林华凤和易家言在外滩拍摄的亲密背影,易家言温柔勾住林华凤的细腰,天边云淡风轻。
唐澄翻过照片,背后还有两人摘抄的诗句。
“当我拥你入怀,我便拥有了一切沙子、时间、雨树……我无须移动即可看到一切,在你的生命中我看到一切生命……”
陆子曰极力克制,终于忍不住站起身。
“唐澄,我们是受当事人之托来找鞋的,请你不要在工作中投射太多私人感情。他们爱过也好,没爱过也罢,和我们有什么关系?你用他们的故事旁敲侧击给我暗示,到底想说什么?”
“我就是想告诉你,合适不是永恒的,曾经那么契合的人也会走到分道扬镳的地步,用合适的标准去寻找伴侣,不是让对方后悔,就是让自己后悔。”
“所以呢?”
“能战胜后悔的只有爱情。”
“爱情什么都战胜不了,爱连平淡都战胜不了。反正最终都会过上平淡的日子,为了避免他们那样的结果,不如一开始就选择一个不会吵架的人。”
“你以为选了不会吵架的人,人生就顺利了吗?其实不是,从来没有一劳永逸的选择,必须要努力才行。爱是朝向彼此共同跋涉,而你只想就地躺平!”
陆子曰一路被唐澄逼到立柜边上,向后退步,不小心撞在柜子上,柜子一晃,顶上一个鞋盒落下,径直朝着唐澄砸过去。
陆子曰捡起地上的鞋盒打开,里面放着一双红色珍珠搭扣的高跟鞋,已经旧的不像话,其中一只还断了跟。
陆子曰自信得说:“鞋找到了,可以离婚了。”
唐澄却不以为然:“我赌他们看到鞋,就不会离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