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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间里的气氛变得格外的怪异,靳月阴测测的笑着,领着霜枝和明珠,一道坐在桌案前剥花生。

    四海进来奉茶的时候,将脑袋垂得很低,一眼都不敢看靳丰年,放下杯盏就往外跑,顺带关上房门,生怕靳丰年用眼刀子将他戳出三刀六洞。

    “一把年纪了,还梗着脖子凑一块打架,真是稀罕得很!”靳月头也不抬,指尖娴熟的捻去花生皮,轻轻吹一口气,将去了皮的花生仁都进嘴里。

    贝齿轻咬,咯嘣脆!

    裴春秋深吸一口气,“是你爹先动手的!”

    靳月嚼着花生仁,瞧了霜枝一眼。

    霜枝会意,当即将花瓶里的花枝抽出,指着裴春秋道,“你,自报姓名!老实交代来医馆干什么?”

    “你们……”

    还不待裴春秋反抗,明珠默默的抽出了半柄剑。

    “你闺女……”裴春秋剜了靳丰年一眼。

    靳丰年压着嗓门,偷偷给了提示,“小丫头生气了,你最好说实话。”

    他还不知道靳月的脾气?

    越安静越说明她生了气,回头再把她逼急了,这丫头真的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我是你爹的师兄,裴春秋!”裴春秋深吸一口气,“也是燕王府的留用大夫。”

    “燕王府?”霜枝仲怔,愕然转头去看自家少夫人,“少夫人,是个细作!”

    “哎哎哎,你个小姑娘家家的,怎么说话这么……”裴春秋急了,骤见靳月锐眸陡横,当即换了脸赔笑,“姑娘家……说话得温柔点,我这一把年纪了,哪里还能当什么细作?客气!客气!”

    靳月哼哼两声,“云中客是怎么回事?”

    脊背挺直,靳丰年狠狠瞪着裴春秋,这个嘴上没把门的老混账,如今要怎么才能圆回来?上次漠苍来找人,他可是拍着胸脯说不知道的。

    “月儿……”靳丰年笑嘻嘻的凑上去。

    “站好!”靳月一声低喝。

    靳丰年身子一震,扭头去看憋着笑的裴春秋,一张老脸算是丢得干干净净。

    “上次怎么说来着?”靳月端起杯盏浅呷一口,润了润嗓子继续道,“什么都不知道,没听过,嗯,说得比唱得还好听!果然是阎王爷的嘴,信你才有鬼。”

    靳丰年咂吧着嘴,“我好歹是你爹,你这口吻跟我说话,就不怕……”

    “你还知道是我爹呢?为老不尊这四个字知道怎么写吗?”靳月轻哼,“霜枝,给我爹拿个镜子过来,让他自个照照,什么叫撒谎不眨眼,外带脸不红心不跳气不喘,真是能耐!我怎么就没学会?你可真是我的好爹爹!”

    裴春秋捂着嘴笑,可这低哑的憋笑声,免不得从指缝间漏出来,让边上的霜枝险些绷不住笑出来。

    “月儿!”靳丰年忍一口气,咧嘴笑道,“那都是以前的事儿,我现在是靳丰年,可不是什么云中客了,自然、自然是要跟以前划清界限。月儿,爹都一把年纪了,怎么会无端端骗你呢?我这都是……”

    靳月翻个白眼,“嗯,都是为我好,想当年一把屎一把尿的把我养大,眼见着我长了,嫁人了,却还有操不完的心,我若是不领情,就是你养的白眼狼,早知道如此就该当初把我溺死在娘的肚子里,省得生出来,让爹肝肠寸断,伤心不已。爹,你是不是想说这个?”

    得,靳丰年扶额。

    该说的话,都被这丫头抢先说完了,他还能说什么?

    抢台词什么的,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月儿,爹瞒着你是不想、不想再牵扯到以前的事情,更不想让你掺合进去,所以……”靳丰年叹口气,一脸的颓败,“年轻的时候,总觉得自己是芸芸众生中最特别的一个,于是作天作地,什么都不怕,什么都敢去试。年纪渐长之后,便渐渐的明白少时无知,不知沧海为何物,不知自身为一粟。”

    靳月望着身边的霜枝和明珠,这二人显然是被他爹“感动”了,双双露出同情的神色。

    “废话少说,云中客是不是你?”靳月问。

    靳丰年刚要开口,只听得裴春秋阴阳怪气道,“行不改变坐不改姓,总归是要留点脸的!”

    “待会找你算账!”靳丰年磨着后槽牙,“是是是,我就是云中客,怎么了?叫这个名字犯法?我告诉你靳月,就算我叫天中客还是水中客,你都得管我叫一声爹!”

    四下落针可闻,安静得让人极度压抑,谁也不敢大喘气,不知道靳月心中作何感想?

    靳月不吭声,只管揉着眉心。

    “少夫人?”霜枝怯怯的开口,“您出个声啊!”

    靳月瞥她一眼,颇为无奈的叹口气,“我总觉得,云月云月,听着就柔弱无比,哪像靳月这般霸气,你说是不是?”

    “嗯??”霜枝瞪大眼睛,“你愁的是这个?”

    靳月掏掏耳朵,“反正不能改姓!”

    “少夫人……高兴就好!”霜枝抿唇。

    靳月的指尖轻轻敲着桌案,“按理说,我跟燕王府势不两立,见着裴大夫应该让你鼻青脸肿的滚出去,但你偏偏是我爹的师兄,我不能让你看笑话,觉得我爹没把我教好!”

    裴春秋面色一紧,总觉得她这话听得人,心里凉飕飕的,“你、你……”

    “霜枝,明珠,把他丢出去!”靳月剥着花生,“从今儿起,燕王府的人不许踏入医馆半步,否则见一个打一个!”

    反正都已经撕破脸了,她又何必再手下留情。

    裴春秋瞪大眼,“什么?”

    这下,换靳丰年憋着笑了,跟他闺女杠,杠不死你!

    “哎哎哎,云……靳丰年,你不管管?你闺女!你闺女这么干,你……别、别别……”

    裴春秋的声音消失了,明珠虽然是女流之辈,可力气不是盖的,直接扛起裴春秋就往外走。

    身后,传来靳丰年憋着笑的叮嘱,“丢后门!丢后门,前门太显眼!”

    明珠寻思着,倒也是!

    那就,丢后门。

    明珠出去的时候,霜枝很是知情识趣的也跟着退出了房间,她知道,少夫人与靳大夫必定有话要说。

    “月儿?”靳丰年快速坐下,巴巴的瞧着靳月,“莫生气,不就是一个名字吗?”

    靳月喝着茶,“漠苍说,他是来查案的,一桩很多年前的冤案,爹身上背着案子,就不怕我这个当捕头的公事公办?”

    “那你未免太没良心!”靳丰年翻个白眼,“我是你爹,若是我被抓,你身上不也得沾点荤腥?”

    靳月放下杯盏,“我可以断绝父女关系,反正太后收了我当义女,我又补缺长辈关爱!”

    “哎哎哎,你……”靳丰年哼哧哼哧两声,又好似找不到话语辩驳,竟一时间哑然失语。

    靳月也不看他,顾自剥着花生吃,“什么冤案,说来听听。”

    “不说!”靳丰年别开头,“别说我不知道,就算我知道了,我也不说。”

    靳月吃着花生,声音极是温柔的问了句,“真的不说?”

    “哼!”靳丰年站起身,“我也是有骨气的,饶是不说,你又能拿我怎样?别忘了,我还是你爹……哎呦……死丫头,你、你你你来真的……”

    自然是来真的,毕竟有其父必有其女嘛!

    医馆里闹得鸡飞狗跳,消息自然很快就送回了上宜院。

    傅九卿冷着脸赶来的时候,四海正在收拾东西,面上散落了一地的药材,还有不少没剥的花生。眉心一皱,傅九卿冷漠的环顾四周。

    君山忙开口问道,“少夫人和靳大夫呢?”

    “在后院呢!”四海转身去拿扫把。

    君山有些慌,“没事吧?”

    “哦,靳大夫还活着呢!”四海无奈的叹口气,“还能喘气!”

    君山愕然,瞧了一眼自家公子的脸色,愈发小心翼翼,“那我家少夫人呢?”

    闻言,四海笑了,“后院,吃茶呢!”

    君山:“……”

    不是说闹得很厉害吗?怎么还吃上茶了?

    待君山回过神,傅九卿已经率先撩开门帘走进了后院,诚然如四海所说,靳月的确在吃茶,桌子上还摆着不少瓜果、花生。

    明珠捋着袖子做了个临时的架子,仔细的转着铁架子烤鱼。

    霜枝则老老实实的剥着花生,将一碟花生仁推到靳月面前。

    一切的一切,看上去何等安逸和谐,当然……前提是忽略靳月身边那棵树上,垂下来的哪只腿。顺着腿往上瞧,靳丰年坐在树桠上,瞧着底下的三个小丫头片子,又是烤鱼又是吃花生吃茶的,满脸的委屈无人可诉。

    太磨人了!

    “公子!”霜枝和明珠齐刷刷行礼。

    靳月吃着花生,连眼角余光都不留给靳丰年,只笑盈盈的瞧着傅九卿,“你怎么来了?”

    “好女婿……”靳丰年声声哀戚,“救命!”

    傅九卿没搭理她,缓步走到靳月身边坐下,瞧着满桌的花生壳,淡漠的瞧她,“好吃吗?”

    “可好吃了!”靳月皮笑肉不笑,仰头望着树上的老父亲,“爹,你说呢?”

    靳丰年哭丧着脸,“我不活了……”

    “霜枝,多买点元宝蜡烛;明珠,去城外敛一副好棺木!”靳月淡淡然将杯盏放下,“到底父女一场,不能让我爹走得太寒碜。爹,您说是不是?”

    靳丰年讪讪闭了嘴。

    “要不要好好说话?”靳月问。

    靳丰年蹲在树上,瞧着靠在桌边的扫帚不吭声。

    “那就想明白了再说。”靳月轻哼,“反正我有的时间跟你耗!”

    语罢,她将剥好的花生递给傅九卿,“相公,吃花生吗?”

    风吹得傅九卿咳嗽了两声,许久才平静下来,掩唇低语,“下来!”

    轻飘飘的两个字,却凉得厉害,亦威力十足,死活不肯下树的靳丰年,竟慢慢悠悠的爬了下来,当然……绝对要避开扫帚,都一把年纪了,还被闺女用扫帚撵上树,回头被人瞧见了,他这靳大夫还怎么给人瞧病?

    “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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