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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是。”宁长久直言不讳。
“盯了多久?”
“三天。”
一想到自己三日里的所作所为被对方尽收眼底,柳珺卓心中羞怒,眼眸一厉:“你找死!你这等境界,竟还做这般龌龊行径?”
宁长久同样瞳光如剑,“当初你与嫁嫁比剑之时,不也是伪善压境,实则仗势欺人么?”
他冷冷地盯着柳珺卓,继续道:“更何况,这世上何来光明正大的偷袭?我在暗,你看不到我在暗,就是你的无能。”
柳珺卓深吸了口气,她胸脯起伏,游龙般的剑意重新凝聚。
“师父说得没错,你这样的人果真不该留存于世,我本想看着希婉的面子,留你一命,但如今看来,你这等祸患,还是早日铲除为好。”柳珺卓气息趋于平稳,她轻轻摇头,道:“陆嫁嫁那样的人,究竟是怎么看上你的?”
宁长久淡淡道:“你想知道吗?”
柳珺卓眼眸眯起,没有回答。
宁长久看着围绕在周身的剑域,道:“你跪下,拜我为师,自然就明白了。”
这等话语传入耳中,柳珺卓好不容易压下的怒火再度腾起,“今日千峰为冢,便是你的埋骨之地!”
宁长久幽幽道:“我只是给你一个弃暗投明的机会。”
“执迷不悟!”柳珺卓冷冷回应。
天地倏尔一暗,似随时有雷电要穿云而下。
这是柳珺卓的壶中日月之术。
困杀宁长久的剑气牢笼也于此刻一道收紧。
柳珺卓的身影亦似紧弓之中射出的利箭,只扑宁长久而去。
壶中日月是介于结界与神国之间的手段。
这是纯粹而强大的牢笼。
周遭尽是黑暗,唯有一个洞窟般的白日高悬于顶。
柳珺卓好似此间君主。
宁长久有些惋惜,若非此处灵气太过浓郁,他早已可以将柳珺卓击溃,何至于让她调息完毕,卷土重来发动反击。
但同样,他的心跳也加速了起来。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应是他这么多年,第一次真正势均力敌的战斗。
柳珺卓扑来之际,剑光照亮他的白衣,他身躯里的血液也沸腾了起来。
修罗金身像是藏在体内的狮子,先前他还稍加束缚,此刻他解开了身躯所有的压抑,金色的光流宛若狂河浪涌,将周围的剑气枷锁挣得满是裂纹。
柳珺卓知道自己的剑锁不可能困住他。
但她并不在意。
一剑劈去之际,壶中日月颠倒,她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宁长久的后方。
一剑捅向他的心口。
但这等诡异变化却骗不过宁长久的太阴之目。
他以己照已,镜中水月发动,令那一剑刺了个空,柳珺卓微怔,想要抽剑,宁长久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修罗金身的磅礴的力量涌入躯体。
宁长久抓住了柳珺卓的手,旋风般转了起来。
柳珺卓被舞得飞转,一时间无法将灵气调动起来。
“切斩!”柳珺卓沉声喝念。
宁长久心生警意,松开了手。
柳珺卓被甩飞出去,一边维持着平衡,一边挥指划下。
切斩。
这两个字才落,宁长久的修罗金身,便有一只手臂被斩下。
“权柄?”宁长久立刻意识到,这就是柳珺卓深藏许久的权柄。
她是天生的持剑者,她生来就是要斩断一切!
柳珺卓手指再划。
宁长久立刻冷静下来,他感受着权柄在空气中的流动,以铁剑迎上。
铁剑裂成两段。
柳珺卓半身是血,挥舞手指进行切斩。此刻的她好像才是如假包换的修罗。
柳珺卓连斩三次,直接斩灭了宁长久护体的修罗金身。
壶中日月里,黑暗的幕布下,宁长久一袭白衣孤零零的飘浮着。
但柳珺卓的极限也只是连续斩落三次。
她冷傲秀丽的脸颊也化作了霜雪色。
“天崩日灭,地崩月毁……”
柳珺卓吟了一声。
此方天地里,肃杀之意汹涌而起,整个天地都要将宁长久扼杀于绝境之中。
宁长久轻轻摇头。
他唤出了金乌。
金乌的体内,还有一个更大的神国。
它长大了口,竟要将这壶中日月吞入自己腹中。
柳珺卓怎能让他得逞。
此刻宁长久没有了修罗之体,她只要以纯粹的境界压制,极有可能胜过他。
柳珺卓欺身压上。
她的动作却忽然慢了下来。
时间权柄!
宁长久同样藏着权柄,等待着恰到的时机作为胜负手。
柳珺卓瞳孔骤缩。
对方的时间权柄虽不够完整也不够强大,却一时间困得她无法动弹,于是,那本该行云流水的动作慢了下来,一旦慢下,就是破绽百出。
宁长久弃了断剑,直接沉身压去,以肘撞上了她的身躯。
柳珺卓惨哼了一声,身躯竟在瞬间被对方锁住,压着砸向了地面。
壶中日月在金乌和双方的巨力拉扯下崩毁。
此刻若是宁长久将对方押入金乌中,几可决胜。但此刻金乌神国的胎灵之井初塑,他不敢让任何异物进入其中,制造意外。
乓!
又是一声惊天动地巨响。
巨峰摇晃。
群峰中央的地面上,出现了一个巨大凹陷的深坑。
宁长久锁着柳珺卓的身躯,将她摁在其中,时间的权柄压抑住她的四肢百骸,但柳珺卓的体内,充沛的剑意却自主地挣扎着,宛若一根根针刺。
他看似是压住了一具曼妙的女子身躯,实则无异于将双手摁在一块满是铁钉的木板上。
宁长久咬着牙强忍剧痛,随手凝出白刃,对着柳珺卓斩下。
白刃无法突破柳珺卓的剑体,反而被柳珺卓激发出的护体剑意斩碎。
这位剑阁二先生在时间的牢笼中挣扎着,她的目光越来越亮,似随时要迸出剑气来。
宁长久奇袭先手,连发四道神箭将其重创,但直到此刻,胜负依旧是未知数。
这位柳二先生的剑意之顽强,超出了他最初的预料。
而柳珺卓也绝对想不到,大半年之前,她在天榜见过一面的,当初还不以为然的天才少年,如今竟能将她狠狠压制。
大半年前,他胜了自己的徒儿,如今自己这个做师父与师姐的,难道也要被他击溃么?
对方虽是无耻的偷袭,但胜负生死可不讲道德!
柳珺卓低吼了一声,终于击破了囚笼,她仰起头之际,宁长久的拳头却也恰好落下,砸中她的额头,将她的脑袋猛地砸回了泥岩之间。
宁长久懒得多想,直接将灵气灌输到拳脚之间,对着柳珺卓轰打了上去。
柳珺卓爆发的剑气磅礴如海,他则是海畔的打潮之人。
巨峰的谷地里,两人就在泥泞之中贴身厮打了起来。
他们的战斗方式无比市井,但每一拳挥出的灵力,却皆足以撞破山海。
以他们两人为中心,一股股恢弘滂沱的大范围地炸开了,所波及之处,一切尽灭,他们手中都没有了剑,但拳与拳,掌与掌不停地相撞间,依旧有成千上万的剑光在举手投足之间亮起,于撞击中碎裂,于破碎间炸出锐不可当的雪芒。
若这千峰是湖,那现在就有数不胜数的巨石砸入湖心之中,激起万钧白潮龙卷。
先前蒸发掉的灵气重新下沉,又化作了雨。
暴雨落下。
宁长久与柳珺卓在暴雨中穿行着,他们皆没有耗费灵气与挡雨,衣裳被雨水浸透,看着无比狼狈。
宁长久白衣破损,露出了结实的胸膛,他双臂衣裳也被搅烂,露出了鲜血,拳尖处更是可见白骨。
柳珺卓的状态比他更差,她的衣裳也被扯烂,丝丝缕缕地挂在身上,衣裳间更是血肉模糊。她拖着伤痕累累的残裙与身躯,微微涣散的目光却依旧坚定。
一座巨峰前,两人停了下来。
“你很强。”柳珺卓咳着血,如实道:“我修道至今三百载,却险些要输给你……我确实很受打击。”
宁长久道:“这是天命在身的缘故,所以,这也恰恰说明了柯问舟那逆命者的说法何其可笑。”
“不!你不过是窃取天运罢了。”柳珺卓冷冷道。
宁长久认真道:“你被剑圣骗了。”
柳珺卓当然不会被说服。
“今日别无他人,你做到这一步依旧胜不过我,那就说明天命在我这里。”柳珺卓努力挺直了腰身,她望向了宁长久,目光灼灼。
宁长久皱眉,问:“你何以觉得自己能胜我?”
柳珺卓道:“你的手段已经用尽,但我还藏了一剑。”
宁长久眼眸眯起,令他奇怪的是,自己的心间,竟没有相应的警意泛起。
“这又是赌?”宁长久问。
柳珺卓悠悠道:“你怎么以为都好,总之……再倒霉的赌徒也不可能一直输。”
说着,她按住了自己的眉心。
眉心中藏着她最好的剑。
那是柳希婉赠给她的剑。
这也是她真正的胜负手段。
神剑即将第一次杀人,天地如有感应,灵气的暴雨就此停止,空中的云气倏尔消散,群峰静默如坟墓。
这是她平生至此最得意的一剑。
白银之剑刺向了宁长久。
接下来的一幕却让柳珺卓惊讶得无法开口。
那柄白银之剑在宁长久身前停了下来。
宁长久伸出手,那柄剑如有感召,竟在他的臂间螺舞缭绕,仿佛那是他温养了百年的剑。
宁长久也未曾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他哑然失笑,看着柳珺卓,轻声笑道:“柳姑娘千里赠剑,情深义重,宁某实在无以为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