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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渐地有些精力不济,被胡垆哄着去房中安歇。
直到此刻,胡垆才取出了韦虎头所赠的木匣,在灯下打开。
木匣中是一张折叠的羊皮纸,他拿出来展开看时,见两面俱有图文:
一面画的是山川地理,上面都用蝇头小楷注明了山水名称,多是些“额尔古纳河”、“精奇里江”、“呼玛尔窝集山”之类的满文音译,唯一的例外便是在山水之间用朱笔圈出来的一处区域内,写得是“鹿鼎山”这个纯正汉语名称。
另一面画的则是一片建筑的平面图,有台阶、门户、长廊、厅堂等等,每一处都用细小文字注明了该处的机关埋伏及趋避、通行之法,在最里面一处宽敞厅室内,又画了一个元宝和一条飞龙。
胡垆知道当年藏于八部《四十二章经》内的藏宝图原本已经付之一炬,如今这幅图应该是韦师伯的一位妻子重新绘制,因此图文笔画中才透出些娟秀韵味。
他也不去睡觉,便在灯下认真地观摩这副藏宝图,用了整个时辰将图中的所有细节牢记在心。再三确认并无谬误之后,遂将其重新叠好置于双掌之间,暗运内劲一按一搓,一张完整的羊皮纸登时变成碎屑纷纷扬扬地从掌间落下。
到了第二天清晨,胡垆起身洗漱后,先向韦虎头打过招呼,径出道观后门,施展轻功向着山中偏僻之处疾掠而去。
不多时,他来到一处隐秘山谷之内,在岩壁前半是天然半是人工开凿的洞口前站定。
不等胡垆开口,洞口紧闭的石门后传来吕四娘的清冷恬淡的声音:“太朴,且进来说话。”
胡垆急忙上前,轻轻推开两扇石门举步入内。
洞内亦是在天然的基础上开凿修整,辟出了数间石室。其中一间最宽敞的作为日常活动与待客之所,摆设了些石桌石凳之类的器物。吕四娘便坐在一张石凳上,含笑望着走进来的胡垆。
待胡垆在面前施礼已毕,她摆手命其坐在身边令一张石凳上,轻叹道:“你十四岁来邙山随为师学艺,一转眼竟已过了六载光阴。如今你武功大成,剩下的便要靠自己打磨,也确实到了出山历练的时候。”
吕四娘早年遭族灭之祸,后来虽曾与祖父再传弟子沈在宽成亲,但丈夫亦遭清廷杀害,又未留下子女,自己只落得孑然一身,形影相吊。
等收下胡垆这弟子之后,她自然而然便将其当成了自己的孩儿般看待。如今分别在即,自不免生出些许黯然情绪。
但她终是修道多年,心性淡泊,很快便平复了心境,又叮嘱道:“满清入关多年,经康、雍、乾三世而达极盛。虽然乾隆在位日久后渐渐耽于享乐,国势亦隐呈盛极而衰之相,但要涤荡胡尘,恢复我汉人衣冠,仍是万分艰难之事。为师知你素日貌似放诞,胸中却极有丘壑,在这件大事上早有筹谋,原不用我多费口舌,能叮嘱你的也只有一句‘万事小心’。”
胡垆心中感动,当即起身应道:“弟子谨遵师父教诲。”
吕四娘探手从袖中取出一柄黑鲨鱼皮鞘的短剑,托在掌中道:“你虽惯以空手对敌,但江湖上风雨莫测,总还是带一件兵器防身更加稳妥。这柄短剑是我当年拜师之时,你韦师伯赠送的贺礼。剑身乃是天外玄铁所铸,挥金如朽,锋锐无匹。当初为师便是凭此剑闯入皇宫,割下了雍正的首级。如今为师已用它不着,便转送于你罢了。”
面对素常性情清冷,今日却一反常态絮絮叨叨地说了这许多些话的师父,本来最喜说笑的胡垆反而有些拙嘴笨舌地说不出话来,只能上前躬身接过短剑,而后就势拜了下去,既是行拜别之礼,也是拜谢师父六年来的教导之恩。
吕四娘怔了一怔,等他拜罢起身,终是摆一摆手道:“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