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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望率三万兖州军,一路北上至寿阳,停驻一日后,在太守徐元喜的安排下,于次日渡淮水到下蔡。
路过硖石口时,在战船上给王法慧指点着那座初战告捷的致胜险山——硖石山。
四年前的八月二十五夜,往事历历在目。
意气风发,情不自禁,大声吟哦起来:
“角声满天秋色里,下蔡燕脂凝夜紫。折戟沉沙铁未销,至今犹记诸将军。”
引得王法慧一阵白眼,看了看左右,嗔怪道:“这么多人,陈郎,你发什么痴?”
但没想到满船的军兵依旧直视水面,神色如故,丝毫未在意什么。
后面的顾恺之一边拿笔记着陈望的诗,一边笑道:“女郎不必责怪,军中都知道平北将军经常诗兴大发,卑职都给记着呢。”
“啥?他经常这般大喊大叫吗?岂不是魔怔了?得找医师看看才好。”王法慧说着,自己也咯咯地笑了起来。
跟着陈望人生第一次渡过长江北上,在数万大军中行走,旌旗如云,刀枪似林,精甲耀日的雄伟磅礴气势,令她这个京城豪门女子大开眼界,心情也随之舒畅起来。
“女郎说笑了,平北将军的诗如同行云流水,意境深远,气势恢宏,不失通俗易懂,我等皆望其项背。”顾恺之一本正经地道:“比如平北将军在呼延堡时之作,君在达溪头,我在达溪尾,日日思君——”
“哎哎哎!”陈望慌忙挥手打断了顾恺之的话,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道:“休要乱讲,此诗非出自我作,也是借用他人的。”
陈望并不想把呼延堡之事向外人道出,尤其是王法慧和谢道韫。
王法慧倒是很感兴趣,脆声道:“长康兄,快说说,我好生喜欢,达溪是为何处?是一条溪水吗?他在头,那谁在尾?”
顾恺之突然回想起呼延堡陈望卧房的那日早晨,极其辣眼睛的一幕,自知失言,只得讪笑着退了几步,躬身道:“达溪是溪水,是溪水,平北将军饮水思源,思绪万千……”
陈望此时又想起了陈顾,还是他平日里钓鱼发现的偌大淮水里小小礁石,没想到立了奇功一件,令自己打赢了北伐的第一战。
心中蓦然紧了一紧,一种无法表达的情感蔓延开来。
十日后的晌午,大军过下蔡、山桑、城父后直抵谯郡。
阳光洒在了涡水之畔的古老黝黑城墙上,书有“平北将军——陈”的黑底红字大纛迎风飘扬,两列衣甲鲜明,手握刀枪的晋军军兵整齐得排列在南城门外。
陈望和王法慧在最前面率领大军缓缓地入了城。
贯穿谯郡南北的温玉大街上净水泼路,黄土铺地,家家户户张灯结彩,无数谯郡民众站立在大街两侧等候,拥挤不堪。
大家都提前知道了兖州之主陈望回来了。
是他率领王师在三年多以前的宁康元年冬天收复了兖州,把谯郡从氐虏手里解放了出来,又和大家一起同甘共苦,奋勇杀敌,经历了四个月的围城大战。
见陈望一行人过来,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群情激昂,锣鼓喧天,现场气氛沸反盈天。
许多年轻美貌女子手里拿着各色鲜花向马上的陈望掷了过来,孩童们手里拿着写有“兖州”、“陈”字的小红旗在人群中兴高采烈地穿梭。
整个谯郡变成了一片欢乐的海洋。
陈望热泪盈眶,在马上连连向谯郡父老乡亲们拱手致意,人生第一次感受到了游子回家的亲切和温馨。
三年多来的异国他乡漂泊,黄土高原狂沙的吹打,西域火焰山的烈日灼烧,紫气临酒肆的血腥杀戮,萧关瓦亭峡的命悬一线,姑臧城保卫战的龙血玄黄……
一切苦难艰辛经历带来的沉重心理压抑,在这一刻都化为乌有。
他身边的王法慧更是第一次切身体会到陈望在谯郡的威望,感受到了谯郡与建康纸醉金迷、脂粉之地的不同之处。
这里的人朴实无华,民淳俗厚。
快到郡衙时,陈望派了两名骁骑营亲兵带着王法慧去了位于城东居仁巷的刺史府,自己率领文武官员向位于城中心的郡衙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