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唇覆上楚昂,抵着他朗硬的腰腹呢喃:“多少日不见皇上,臣妾心底思念皇上,皇上日理万机,让臣妾服侍皇上安寝。”嘘声儿旖旎谦卑,说着唇舌便沿楚昂的肩脊点点往下轻沾。忽而触到楚昂那里蓄势的轩昂,正待要启口含下,却被楚昂一臂从褥中托起,听见楚昂淡漠道:“爱妃身子倦惫,今夜便不用辛苦,早些歇下吧。”
说着把手环过她的腰,将那渐起的动静又兀自隐匿了下去。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环她的腰了。从前的锦秀甚是注重体态保养,那蜂腰紧致如姑娘,现在却分明臃出一小圈,他本是个心思敏锐多疑之人,可他一夜却只言不提。
锦秀是知他骨子里性情薄凉的,她便半试探道:“皇上可是因长春宫汤盅下毒那件事,而误会了臣妾?皇上的子嗣是天宫派下来的星宿,是王朝的正根龙脉,锦秀一介宫嫔,没有权利也没有那份胆儿。除却哪日皇上亲自发下旨意,无论谁人怀了子嗣,锦秀断不会妄自做主去伤害它。”
说着把少腹隔着薄薄衣缕贴近楚昂的手背,想让他感受那份小乖嫩对于他的依附之情。楚昂便不语,只是在她脸上亲了亲:“既是天意便由它去吧,朕无有因此怪罪,爱妃单凭心意。”说着就阖目睡下了。那一夜之后,直到中宫嫡皇子女们的小家宴,他都没有再驾幸过承乾宫。
那几天的锦秀几乎彻夜难眠。金丝蓝绿底刺绣的床帐盯久了让人眼花,她抚着微起的少腹仰躺在方枕上,身旁褥子空空,似能隔着风把另一个宫里的娇笑漫语传入耳畔。皇帝一连四夜光顾长春宫,并频频赏赐下珠宝与绸缎数匹,宫里隐有关于她怀孕的非议,他这般对比分明,无非是要把那结局交予她自己定夺。
晓得楚昂内里其实柔软又薄凉的性情,譬如这些年对待淑妃,其实他并未做错什么,可是因着淑妃当年流产后不能再生育,他便不管淑妃对他多冷淡,每年总要去她宫中留宿一二次,为的是让宫里的人不至因她的无宠而轻慢她。更甚至把三公主留在淑妃身边一直到十二岁底,比之八岁搬去东宫的太子都要多出来四年,只因她是当年一起随龙进宫的王府侍妾。
他做不出下旨逼自己滑胎的事,结果让她江锦秀自己抉择,她若选择留下,那么眼下的光景也就意味着今后几十年的光景,她将沦为与宫中任一妃嫔无异的待遇,他会像对待那些妃嫔一样,或隔个十天半月或甚至一年半载的来一次,而那个娇嫩的孩子也不会得到他的宠爱。但她若不留,那么只要小九还可接纳她,他们便继续复如三口的温馨小家一直下去。
那些深夜里,锦秀便不止一次回忆起这十多年的辛酸起伏。是东筒子闱院绕过回旋的低矮长廊,手端着水盆子替人接生的卑微小主;是景仁宫里十年如一日辛苦隐忍的大宫女;到如今积盛宠与光辉于一身的后宫主位。可这荣华她要么一个人走得彻彻底底,无有贴心后继,要么便从琼台跌下,拖个小累赘打回原形。
深夜漆黑的光线中,她忽然又想起朴玉儿宁舍了性命也要把骨肉生下的执着,竟是心生出嫉恨的。那覆在肚子上的手忍不住便颤颤地抠紧衣帛,从牙关间发出悲痛又或不甘或是残忍的“嘶嘶”哽咽……
李嬷嬷回宫的那天,是在八月初一的早上,老大寿昌王楚祁亲自打马送至东华门外。她手挎着个亮绸包袱,身后跟几个帮忙提行装的奴才,慢步走过了金水桥,便换作一抬敞篷小轿晃悠悠往内廷进去。
秋日的天空旷远,一片蔚蓝中浮着几朵洁净的白云,抬轿的太监脚步慢慢,李嬷嬷端庄雍贵地靠坐在椅背上。她的肩脊扳得优雅而直,穿一袭青莲色的对襟褙子,脑后绾着大圆髻上插三枚简致的琥珀银簪,虽是五十多岁的人了,但仍保持着光洁润泽的仪容。
今岁正逢四年一次的选秀,那些刚进宫的宫女们不识得她,但见这气派连忙纷纷勾头退让在一旁。说来她在宫中的身份甚是特殊,从皇后娘娘在杭州娘家出生起,十二岁的她就在跟前照顾,后来又照顾了皇后五个孩子的出生。虽则老五没能留住,但这宫中是连张贵妃与戚世忠都得惧着她几分面子的,便连皇帝在许多事上也对她心存敬重。皇长子楚祁今岁接她出宫照拂王妃,还得亲自一大早候在乾清宫门外求请了圣意。
宫巷红红往东西走向四面铺开,过崇楼看那些勾肩垂脑的烟紫宫女与森青太监,好如一只只碎步慢移的画上人。数月不回内廷,怎得那碎金溢撒的琉璃瓦下,竟弥散着一股奇妙的静谧与祥和气息,像有什么不知名儿的又或是熟悉的旧味儿又混入了进来。
像在等待着迎来心底里隐隐的祈盼,李嬷嬷淡宁的妆容上眼目睿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