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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注意力集中在这之后,他立刻发现了这皮瓣跟皮肤之间的夹角正好是逆时针方向,也就意味着切掉头颅的人很大程度上是习惯用左手,接着他挨个剪断了其他各处的缝合口,检查所有的断肢部位,都发现了一般情况下只有左手才能造成的切创的特点。
这一点已经证明了凶手或者准确地说切割尸体的人是习惯于左手的,那就很可能是那桂花楼的白莲姑娘了,这下便又增加了一个重要佐证。
在整个观察过程中,云燕一直在旁边看着,卓然小声的指着上面的切割痕迹,告诉她如何辨别什么是左利手造成的,有什么样的特点,与右利手造成的切创有什么明显区别等等。
云燕听得频频点头,因为这个只需要解释清楚,一般人都能理解,但是偏偏没有人去想这方面的事。而眼前这位年轻的县尉竟然有这样的知识,这让云燕对卓然心中赞叹敬仰之情又浓烈了一些。
达到目的之后,卓然重新小心的将所有的断肢缝合好,再将衣服被褥和殉葬的物品全都重新放回了棺材之中,叫仵作钉好之后再把坟茔重新恢复原样,这些都做完了之后,卓然还专门在坟前点了三炷香,恭恭敬敬一躬到地朗声说道:“樊姑娘,请恕在下无能,两次惊动姑娘。实在是为了尽早破案,是不得已的。下官在此向您保证,一定会尽快将真凶缉拿归案,告慰姑娘的在天之灵。”
说罢恭恭敬敬的鞠了三个躬,将香插在了坟前。
他这几句话当然是说给远处的樊爵江听的,樊爵江听了这话之后,脸色才稍稍缓了缓,在卓然准备上轿时,他还是忍不住把卓然叫了过去,阴着脸问道:“你刚才说的尽快抓到真凶,可是实话?”
卓然没有多说,只是拱手点了点头。
樊爵江哼了一声说道:“这可是你在我孙女坟前许下的诺言,你要破不了案,抓捕不到真凶,我就弹劾你。你这县尉虽然官职不大,但是职责重大,肩负着为民伸张正义之职,如果你平庸无能,我丑话说到前头,不要以为老夫已经退隐,老夫说这样的话完全做得到。”
卓然用淡淡的声音说道:“我相信大人有这样的本事,我既然在姑娘坟前说了这样的话,当然会尽力做到,若是做不到,老大人要弹劾卑职,卑职也只能听从命运安排。但卑职相信,离大老爷说的伸张正义的那一天应该不远了。”
说罢又施一礼,没等樊爵江说话便转身朝着自己官轿走去。
樊爵江高声道:“我可记住你的话了,我等着你把真凶抓到,我说的是真正的凶手,必须要能说服老夫相信他是凶手,而不是找一个来顶缸。我警告你,你要敢那样做,你的乌纱帽就别指望再戴下去。”
樊爵江作为监察御史中丞,专门负责监察百官,在他数十年的仕途生涯中见过太多这样的事例。
很多官员在遇到破不了的案子时,为了政绩和有个交代,往往会找一些人来顶缸,稍微有些良心的官员会花钱找已经判了死罪的死囚来认领这桩命案,反正是个死,还可以承诺事后给死囚的家属一定的银两,或者将他厚葬之类的,以换取死囚答应剩下这种命案。那些没有良心或者心肠狠毒的官员则会滥抓无辜,严刑拷打,屈打成招。
这样的事情樊爵江看得太多了,他也弹劾了不少这样的官员。更何况现在涉及到他的孙女,他要的不是一个交待,而是真正杀害自己孙女的真凶。因此他才警告卓然,要他抓到真正的凶手,而不是一个冒名顶替者。
卓然只当没听见,径直上了官轿,忽悠悠地先走了,把满脸阴霾的樊爵江夫妻留在了身后。
樊爵江望着卓然的轿子离去,虽然心中气闷,但是对这位不亢不卑的小小县尉心中不知怎么的倒多了几分好感。
不说别的,虽然他两次要对自己孙女开棺验尸,但是整个过程都是非常细心,而且照顾到他们的感受,做得很到位。
樊爵江相信,卓然两次开棺验尸都有他不得已的原因,尤其是第二次,他明明知道这样会触怒自己,但依旧这么做,如果换成其他的普通官员明哲保身的话,这绝对不会这样做的。而他这么做只能说他肯定有他这么做的理由,这个理由应该是对破案有重要帮助的线索。因此樊爵江相信卓然在孙女面前所说的那番话应该是已经掌握了一定的线索,或者说圈定了嫌疑人的范围了的。
他对这个推断感到高兴的同时,也对卓然这种为了查清案情而不惜触怒自己的做法感到赞赏。作为御史中丞他最看重的就是官员的品行,没有正直善良的品行,再有才能的官员到头来都可能会祸国殃民。
卓然回到衙门,立刻把捕头南宫鼎叫了过来,让他派出一队捕快,全部着便装,布置在桂花楼监控白莲姑娘,免得她逃走或者被人灭口,但是绝对不能够暴露。
南宫鼎并不知道卓然为什么把白莲作为重点监控嫌疑人,但他没有多问,因为他需要的就是完美的完成任务。
接下来的时间便是等待,卓然并不着急,因为虽然在他的心中基本已经锁定了白莲,但是他依赖的证据在宋朝大多是当不了证据使用的。虽然把白莲抓来刑讯逼供,或许可以获得最完美的客观证据,以侦破案件。但这种方式又不是卓然愿意做的,因此他想用在宋朝能够让罪犯低头的证据来最终达到目的。
这时郭帅进来禀报说:“老爷,寺庙的工匠来了,在外面候着呢。”
卓然微微一愣,随即才回过神来,自己先前叫郭帅去找寺庙工匠来做面具,覆盖死者的脸,免得太过难看,让吏部员外郎范大人伤心。当下赶紧起身,抖了抖衣袍出来,见到工匠便简单的问了几句。知道他已经从事这一行当很多年,手艺在武德县也算是顶尖的几个,于是点点头,带着他来到了殓房。
这工匠以前是给菩萨做头像修补的,有些寺庙佛像破碎了,便会请工匠来用泥土重新敷好,在描眉画眼睛。不过那是泥菩萨,而现在在他面前的是死人,而且还是被油炸水煮严重毁损的尸体,非常恐怖,当即把这工匠吓得的全身发抖,站在后面根本不敢靠前。
卓然皱了皱眉对郭帅说道:“去叫仵作带一些浸湿的牛皮纸来,把头整个糊上。”
郭帅答应了便飞奔出去,片刻后便叫来了两个仵作,手里拿着用水浸泡湿润了的牛皮纸,仔细的把三具男尸已经缝在身体上的头颅严严实实裹了起来。
包裹好之后,卓然这才对那工匠说:“现在你可以动手了吧。”
待得那工匠战战兢兢上来查看一番之后,终于舒了口气,因为尸体的身体已经被被子所覆盖,而头部刚才被仵作用浸润湿了的牛皮纸也整个包裹住了,虽然外形看着还是有些恐怖,但是已经比刚才好多了。
来之前那寺庙工匠已经知道今天的活儿是什么,所以心里已经有了一些准备,现在需要的东西也都带来了。当下他打开箱子,取出粘土,一边观察脑袋情况,一边用手不停揉捏着粘土。
此刻进入工作状态后,这工匠的脑海中便只有类似于残缺破败的泥菩萨的身体,而不再是死人了。渐渐的做到了心和气静。
卓然在旁边看着,见他手法越来越自如,甚至嘴角都带着凝重和专注,就知道他已经完全投入到工作中了,于是这才放心的对郭帅点点头说:“你留在这看着他有什么需要。”随后卓然便离开了殓房,回到了签押房。
这修补的技术活不需要把人塑造的跟原来的人一模一样,而是塑造出一个正常人的脸就行了,所以速度还是很快的,只用了一个多时辰,三具尸体的脸部便全部都捏好了,粘土上了颜色,并描眉画好了眼睛眉毛。
郭帅跑到签押房告诉卓然已经完工了,卓然来了之后往棺材里往的几具尸体脸上一瞧,不由连连点头说:“很不错,几个面具都做的很完美,虽然一看上去就是假的,但是这样才是对的,必须要让来的人不至于看见自己的亲人面目全非而难过,这就已经达到要求了。”
那工匠心中原先还是挺忐忑的,但习惯了挑剔,弄不好还得重做,而且还拿不到酬金,现在听卓然这么说,顿时放下心来,连连拱手表示感谢。
下衙之后卓然便带着郭帅回到自己的老宅,他这几天一直在外面忙碌,很少能回家。家里目前正在经历着巨大的变化,当然,这种变化是让卓家上下欢欣鼓舞的。虽然有老太爷做主,但是老太爷总觉得卓然不到场的话,很多事情他就算想拍板,心里也是没底的。
这一天卓然好不容易回来的比较早一点,老太爷很高兴,知道他回来之后便自己拄着拐杖,在两个姨娘搀扶下来到了卓然住的宅院。
卓然听郭帅说老太爷来了,赶紧跑出来迎接。忙不迭的把他迎到屋里,一迭声的说道:“老太爷,你有什么吩咐尽管叫人传句话就行了,怎么还自己跑一趟,这大冷的天,冻着可怎么是好。”
老太爷呵呵笑着在卓然的搀扶下在椅子上颤巍巍坐下,拉着卓然的手,非要他坐在自己身边的软榻上。然后拍拍他的手背说道:“你是我们卓家的大功臣,老太爷心里高兴。我这马上要入土了还能看到卓家的辉煌,所以必须得亲自来跟你说说话,谈谈一些想法,又怎么能劳动你过去呢,你好歹是朝廷命官呀,更何况还是我们卓家的大功臣。”
卓然道:“爷爷说朝廷命官不假,要说大功臣我实在不敢当,我们卓家那是得到列祖列宗的庇护才会有翻身出头的这一天,只不过是假手于我而已,实际上我是半点功劳都没有的,全靠列祖列宗和老太爷的鸿福。”